??周进这座房子也是在阿彤走后换的,背山面海,很漂亮的地方。在阿彤眼里,或许新鲜而陌生。对抛弃的旧房子阿彤应该很留恋,但她并没有说,也没有提起来,只显得新鲜好奇,走上平台,凭栏远远的眺望,起伏的海浪有如和善的老人,温柔平和的抚慰沙滩。
海风吹着阿彤长发一缕缕飘着,那张美丽平静的脸上,淡淡微笑难以捉摸。不知道是喜悦,还是伤感。周进不让她多想,拉她进屋里。霍一飞安置了行李,便到厨房帮Sllopi摆弄准备饭菜。
没一会儿阿彤进来,手里拿着些什么,头发已经挽起来,插了根发夹,换上平常家居的衣服,Sllopi手里洗着菜,砸嘴道,“啧啧,难怪周先生只惦记周太太一个,如果我是男人,有这么漂亮的太太,对别的女人也看不入眼呀。”
阿彤一笑,霍一飞笑道,“Sllopi作证,嫂子可信了,进哥天天念着你,对别的女人二眼不看。”对阿彤说,“嫂子进屋陪进哥歇着去罢!我们弄好了叫你。”
Sllopi领会他意思,扬起厚厚的嘴唇哈哈笑。取笑的话,阿彤抿一抿嘴,也不跟他俩计较,放下手里纱布和药水,拉过一张椅子,把霍一飞拉过来按下,拧开药瓶沾着纱布,沾了一些药水,用药棉慢慢拭匀了,轻轻贴在他脸颊青肿的地方。
药水沾着伤处有点微微刺痛,随即清凉,阿彤不声不响的替他上药,也没说什么,也没问这伤是怎么回事,霍一飞想,嫂子心细,大概早就看到他脸上的伤,多半已经担心,但霍一飞和周进这些社团里的事,她知道不方便,只要他们不说,她也不好奇打听,也不多嘴去问。
霍一飞接过那块纱布,说嫂子我没事,跟人练拳挨了一下,转天就好了。
阿彤就知道他是撒谎,只笑着把他推出去,“你呀,还是出去罢!厨房不是你们男人进的地方,我来做饭,看嫂子几年没下厨了,手艺有没有落下。”
霍一飞不肯,阿彤拉过他低声道,“去跟你进哥说说话,他还有事要跟你说。听话,快点去!”
拍拍他肩膀,示意快点过去。霍一飞心里抖了一下,嫂子让他过去,多半是进哥在招呼了,想起今日来社团里的这些事,还有葛老辉这一桩,还不知道如何交代,心里不由得忐忑。
周进正在沙发上有一搭无一搭拨电视,霍一飞走过去叫,“进哥。”一月未见,的确有好些话要说,周进把遥控器放下,说跟我楼上去,转身先走。霍一飞跟在他身后,心里多半有数。到楼上卧室周进前脚进屋,他反手带上门,便在他面前轻轻跪下。
“怎么了?”周进缓缓坐了床边。这话是明知故问,霍一飞垂头也不出声。
周进才问起社团的事来,问他,“这二个月给我看家,看的怎么样啊?”霍一飞低声老老实实答一句,“看得不好。”,拿眼角偷偷瞟着周进的神情,正撞上他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不好么?你挺厉害啊霍一飞,葛老辉弄的货你也能吞的掉,这下他得损失多少?难怪他气得揍你。”
周进瞟他一眼,也知道他脸上那片青肿是葛老辉打的。霍一飞想,先甭管自己对与错,挨了葛老辉打,进哥看见一准要心疼,他不说罢了。自己对付葛老辉,就像当时对付姚顺一样,进哥不会真的生气,端着架子教训下而已。偷眼看他,脸虽然绷的紧,眉宇间不是恼火的样子,就愈发没有顾忌。
他扬起头来看着周进的脸,“进哥,你前脚刚走,葛堂主就来截和,要不是他枪上没有准头,失手打死了警察,那一亿的货就鸡飞蛋打了。道上失手,他又来祸害赌场,前前后后赔了老多。七哥说,葛堂主私下弄了一批军火,市面上根本没有看到,他是留着自己用呢。那么多枪,他想留着干什么?反正进哥不在……”
这话意思不言而喻,不想周进不接他的话,只道,“你别给我岔话题,背着我给帮里堂主下手,你还有理了?走时候是怎么说的?看好了赏,看不好罚,如今你也知道不好,还费什么话,把那藤条给我拿来。”
抬手指了指后面衣柜,竟是要打。霍一飞回头看,三指来粗三根拧在一起的藤条端正摆在柜子顶头,暗棕色的藤身仿佛还凝着血迹,肉皮上不自禁的跳了跳。上前两步,蹭着周进跟前撒娇,“进哥,我知错了,进哥饶我这一回罢,嫂子还在下面等着吃饭呢!”
周进沉脸,“再磨蹭,今天不想起来了?”霍一飞心想进哥不会为了葛老辉真打他,多半还是因为赌场等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怪他没有看好。
其实这些事真不是他的错,周进再不讲理,也不会当真的狠打,霍一飞也不是很害怕,他拖着不肯动,一半也是看周进脸色不坏,就顺藤爬竿的撒娇耍赖。周进抬起脚不轻不重踢开他,拍了床沿,“拿藤条来!”
霍一飞只得不情不愿的起身拿过来,送到周进手里,又贴了床边跪下,半身就伏在床沿,又是可怜又是无奈。这副小模样,斗智斗勇折得葛老辉半死的那份精明干练,早不见踪影,倒像是个犯错的孩子,又委屈又不甘愿的接受家长处罚。
周进又道,“裤子!”
霍一飞脸上顿时一阵红,只得又起来低头去解腰带,牛仔裤并着里裤一并褪下来。周进打他也不是每次扒个干净,偏偏今天就要较这个真,待他规矩好了,重又趴回床沿,背后安静下来,没有一丝动静。
霍一飞皮肉下意识的绷紧,汗毛不由自主直竖起来。却不知进哥在做什么,等了好一会儿,藤条才毫不留情的瞄上臀后皮肤……
……
但听着藤条抽在肉上“嗖嗖”声音,打的着着实实,足足二、三十下,周进停下手,霍一飞攥着床单的手心里尽都是汗,臀上宛如刀割,火辣刺骨,一道道割过的地方肌肉叫嚣般阵阵抽搐。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和进伤口里,好像浇上盐面一样钻心。
霍一飞扶着床沿一阵喘息,半天才直起腰来,一顿藤条抽的他彻底没了神气。没想到进哥会打的重,挨过两下方觉出他下了手劲儿,慌乱中连忙把手指堵在嘴里,两根手指也咬出了血,有些麻木。霍一飞直直的跪着,只任由裤子褪在膝弯儿,也不敢抬头,从打的狠道上断的出进哥怕是真气了,自己还嬉皮笑脸跟他耍赖,真是找死。
可是他一向察言观色,瞧周进的脸揣摩他的脾气,从来没有看错的时候,这一次却失误。周进打完,提起藤条往大腿上一抽,喝令,“跪直了!”
大腿上浮起一条白印,迅速肿起来,血往上一涌绽起一条血檩子。霍一飞疼得直咬牙,努力的挺直起来,周进拿藤条一头辍在他肩胛。
“是不是我一直惯的你,越来越猖狂的没边了!知不知道葛老辉和姚顺不一样!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没有一刀砍断的把握,不能去轻易燎搔他!把他逼的狗急跳墙,他就只能扇你几巴掌了?!你还嫌自己不早死是不是?一点没有轻重!”
霍一飞点头称“是”,心想进哥还是惦着自己,还是惦着葛老辉打了那几巴掌,虽然挨打挨训,心里反倒不难过。但这个神色半点不敢表现出来,周进指地道,“给我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霍一飞便扶着麻胀的腿开始被罚跪。床下是地毯,但外圈是木头铺的地板,虽然比大理石好受多了,但跪久了还是针扎一般疼。周进就在屋里看着,霍一飞一动也不敢动,低眉顺目,口鼻观心,俨然如同雕塑一般纹丝不动,这样才合周进的要求。
这样的姿势不要说跪,坐着一会儿也受不了,安静下来,臀上伤口愈发凛凛发痛,疼起来心里就好像是有只爪子在挠。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厉害,虽然打的不轻,但他到底也算是挨惯了的,但是前不久挨过陈耀清一顿闷棍,那棍子打的不见外伤,可是都伤在内里,虽然已有近一个月了还是迟迟不好。如今伤上加伤,就格外厉害的多。
忽然想起来进哥刚才看那么久,是不是在看他臀上未消去的黑青印子?自己倒把这茬忘了。想到这不禁犹豫起来,赌场那件事,这一阵来自己和父亲张明山之间的纠纠缠缠,和扈宇之间的交易,这些事又该怎么跟进哥交代呢?
跪了有两个小时,Sllopi在外面敲门,习惯性的大嗓门,“sir,可以吃饭啦!”
霍一飞吐口气,心想Sllopi可算来招呼吃饭了,进哥不管怎么样不能不让他吃饭,就算不让他吃,嫂子在家,他自己也要去吃。自己总算能动一动,两腿早跪的一点知觉都没有。
周进道了声,“知道了”,弯腰好像捡起藤条来,他低头也不敢去看,视线里就看着藤条的梢似乎在床边抹了抹,抹过的地方残留血迹,霍一飞看着也不禁为自己唏嘘。
周进走到门口,一手拉了门,又转回头说,“先起来!吃完饭回来接着跪。”随手关了门。霍一飞身上一软险些栽倒地上,双手扶着地缓了半天,腿上通了血,又有如万针齐攒般钻心的痛,所幸屋里没人,霍一飞呲牙咧嘴抽了一会儿气,扶着床沿慢慢站起来。
手往后面一碰,火辣辣的刺痛,已经过了刚打完那会儿撕裂的疼,但后臀连着腿滚烫滚烫,霍一飞咬着牙挪动几步,找到屋里的镜子,照一眼,只见臀上紫青的檩子横竖叠着,不少地方破皮渗血,难怪这样疼。
霍一飞咬咬嘴角,感觉甚是无奈。有什么时候是不用挨打的?身上不带伤的?但想怨天尤人,别说容不得他怨,根本没那个空暇,眼下还是满屋里找找,翻出包湿巾,拭了拭伤口外的浮血,便尽量小心的提起裤子来。
就算是再小心翼翼,厚硬的牛仔裤划过伤口还是刺咧咧的疼,无疑是打肿了,裤子紧紧绷绷贴在肉皮上,稍一挪动就好像钝刀在上面挫。这种苦头他也吃惯了,虽然疼,但也不觉怎么,扶着墙小心一步步挪出来。
出了门口脸上立刻换上笑容,把伤痛深深的掩盖在笑意之后,阿彤看见他,就伸手招呼,“小飞快点过来,烧鸭、鲜笋裙翅和鹅肝,还有香橙排骨汤,都是你爱吃的!薏米松仁粥和玉米浓粥,喝哪个?”
霍一飞扶着栏杆站在楼梯,看着阿彤和Sllopi在忙碌,Sllopi端菜,阿彤在摆,进哥在一边观赏,一边说些什么大约是品头论足。这样的场景,霍一飞忽然觉得如此熟悉,这人这事儿,仿佛嗖然又回到四、五年前的时候,嫂子都是常常这样和佣人忙碌,进哥也总是麻烦的挑肥拣瘦,不过容嫂退休换了菲律宾人Sllopi,Sllopi爱说话,嗓门有大,屋里有她更热闹。
自己13,4岁的时候,差不多天天都蹭在进哥家里,阿姨过世不久,家里忽然只剩下他和弟弟两个人,异常的清冷。起先要照顾小宁,后来小宁和他同学,有一个廖宏斌的一个表亲弟弟,常常混在一起,多数到廖宏斌那边去住,只撇下自己一个,就更冷清的没有一点声音了。阿彤那时身体就不好,一个月里半个月都在医院,但是只要她回家,一定把霍一飞叫过去,又做他喜欢的东西给他吃,这些烧鸭啊鲜笋啊鹅肝啊,的确都是他那时候爱吃的,薏米松仁,还是霍一飞胃肠不好,阿彤特意翻书查来的。
阿彤没有孩子,当年儿子夭折后,阿彤身体每况愈下,根本不能再怀孕。因为自己不能生,便把聪明伶俐的霍一飞当作了自己孩子。霍一飞那会儿还小,但是聪明懂事,乖又讨巧,换了谁也喜欢,阿彤更爱惜的紧,有她在,霍一飞在周进棍下也讨了不少的便宜,因此对这个嫂子,也是又尊敬又依赖。一转眼也是四、五年了,阿彤在德国一住就是三年,自己真以为她这辈子都不能再回来,忽然又回来了,好像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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