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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一飞只在床上趴了不到一个星期,就挣扎了下地。多事之秋,每个场子,每条生意都不安生,一天到晚打进手机的电话差点要把手机打爆,他不得不带着伤东跑西颠,忙碌在自己的场子,别人的堂口,警局和医院之间。这天下午到医院找willon换药,willon替他摆弄伤口,感觉好久没有声息,低头一看,居然睡了过去。
Willon一面唏嘘,一面也安慰,心说总算好了点。把他那伤手拿起来,小心揭了纱布,只见手指上伤口横纵交错,有深有浅,斑斑驳驳的几乎遮掩了手指修长好看的原本面目;手腕上,三道一寸多长的刀疤并排紧挨着一起,结痂的伤口深陷在肉里,边缘肉色都变的青紫,肿的夸张,一些浅黄的脓汁从伤处渗出来,好在不多。Willon看看不要紧,才放心下。说起来,Willon不愧是德国Heidelberg大学最出色骨科专家,这样厉害的伤,在他手里也治得好。要换了别人怕束手无策,只能一刀截了了事。
恢复的也很快,到底是年轻的孩子,生命力就像窗外发芽的树叶那么旺盛;反而周进打他时候,给玻璃碎茬扎在手里的地方还迟迟不好。他跟应七两个人撕扯,一把按在玻璃茬子上,也弄的满手跟刺猬一样。
Willon让护士给霍一飞找条毛毯盖了睡,结果毛毯还没拿来,手机又哇哇叫起来。霍一飞迷迷糊糊抓起来说了句什么,翻身起来就跑了。
电话是Denny打来的,赌场有大户,一个什么集团的老板带了几个人在这里豪赌。但是Denny刚刚收到风声,桓展小区这片儿今天被警察扫了好几个场,Denny不敢做主接,问霍一飞怎么办。
霍一飞想想说,有生意上门就不能往外推,赚钱还在其次,客人见我们的场子撑不住场,会以为我们和盟没实力。但是更要保证他们赌的安全,万万不能被警察扫了,这些人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很多都是和盟的后台,他们要是折了,不光是赌场丢脸,这是一损俱损,对和盟都是损失。
嘱咐Denny,“你好生招待客人,带人把门看好,剩下的事我来做。”霍一飞弯腰钻进后车厢里一顿翻找,拎出几把砍刀和稿把,铁棍之类,买一叠报纸通通卷了,把手下几十个小兄弟叫在一起,告诉他们,“有家伙的自备,没有的这里拿,到桓展人最多的阳光广场去晃荡着。”叫那带头的蚊子,“领着他们闹,闹的越热闹越好,但是千万别真打起来,别伤着人。”
蚊子闷闷不解,问道,“一飞哥,咱们这不是皮子痒痒了想挨家法吗?这会儿乱死了,咋还敢惹事?”
霍一飞拍他一把后脑勺,“笨啊!谁让你惹事了?叫你们拣人多的地方搅和,让警察叔叔有活干,他们才不会吃饱撑的到赌场找麻烦。这活儿好好干,回头赌场收的钱,人人不短份儿。”
蚊子几个喜上眉梢,都说,“一飞哥待兄弟最义气不过!”蚊子抽了一把宽背砍刀,在大腿上抹两把,带着这几十人四散了。霍一飞安顿好他们,开车回赌场。泊了车,手插了兜闲步在楼下遛弯儿。
楼下有个新修的娱乐广场,一横排都是篮球架子,几个半大的男孩子争抢着一只篮球,打的热火朝天。旁边外套和书包扔了一地,书本给风吹得乱飞,也没有人捡,倒是一件印着大大阿迪达斯商标的外套给风挂跑了,一个男孩撇下众人撒腿去追。
初春乍暖还寒的天气,这些孩子也不怕冻着,打急了赤膊上阵,结着小肌肉疙瘩的小胳膊上汗水津津,散发的青春无法宣泄的雄性荷尔蒙气味,仿佛远处里也嗅得见。
霍一飞从旁边走过,饶有趣味看他们打球,就想起自己上学那会儿,班里男生也是成天这么抱个球疯跑。那会儿他跟廖宏斌都是校队的,三分打的极是漂亮,国家体育队到学校挑队员,百十人中只挑三个,两个就是他俩。两人都开心的没边儿,可惜那时阿姨吴影已经病重,家里急需要钱,别说打篮球,就是念书也没有办法念下去,不得已只得忍痛推辞,在那没有多久,霍一飞就退学去混黑社会;而廖宏斌则是老爸死活不答应,他自己年轻时候是运动员,打了好几年球受了好几年伤,也没打出点什么名堂,说什么不肯让儿子再吃这口饭。
后来小宁喜欢拉着哥哥陪他打球,其实小宁打球是幌,他看中的是打球那套装备,上万块的Kobe签名球鞋、球衣,还有护腕带在手腕子上装酷。每每哄得哥哥高兴,这些奢侈品总是要什么有什么。虽然小宁装的绝对是黄金装备,可是球却打的不甚高明,虽然不甚高明,他却跟抽鸦片一般上瘾,为了打球逃课也不知道挨了哥哥多少藤条,但总是长不住记性。
霍一飞心疼小宁,其实也不大舍得狠心管他,看这些孩子疯狂的劲儿,就想起小宁抱个篮球垂涎欲滴的模样,忍不住好笑。
冷不防空中篮球冲着头顶飞过来,那男孩见球打偏了要砸着人,想跑上抢救也来不及,霍一飞侧身退后一步,让开那球砸下来的方向,球在他脸前落下又高高弹起,霍一飞单手轻巧的接了,拍了两下,一扬手,篮球漂亮的滑过篮筐,那距离还远在三分之外。
男孩大叫,“哥!谢谢你啊!哎你要不要搭把手?我们缺个人。”
旁边的人起哄,“我们这哥们儿怕丢了宝贝衣服,回家被妈妈打屁股,说啥不玩了,哈哈哈。”
霍一飞笑着摆了个接球的手势,男孩把球扔过来,霍一飞接过来,尝试着用右手轻轻拍打。一活动伤处还是刺辣辣的疼,但比往前已经好很多了。霍一飞有心试试手腕的恢复和灵活程度,跟这帮孩子玩了一会儿,身上微微出汗,手腕伤了的骨头也愈发隐隐作痛起来。
霍一飞不敢坚持,把球还给带头的孩子。那男孩感觉找了个好搭档,十分依依不舍,追了他问,“哥,你经常在这边玩吗?约个时间再来啊。”
霍一飞笑笑说我过路的,从地上捡起外套,一抬头,看着周进站在面前。
霍一飞连忙站起来,“进哥。”
“看来是好了,有精力跑这儿打球了。”周进看着他套好外衣,朝了臀上抽两巴掌,“得瑟的你!好一点就坐不住了是不?那手再伤一下看你什么时候能好!”
霍一飞灵巧的躲开他的巴掌,只是讨巧的笑,不接他这话题,“进哥怎么过来了?还是到场子有事?”心想难道那招没用好,警察还是找上了?可是自己一直守在楼下,也没见什么动静。瞧周进的脸色,也不像有事的样子。
跟他到一边长椅坐了,周进手里两瓶绿茶,旋开一瓶递给霍一飞。打球消耗体力,刚才不觉得,接到水才发觉嗓子要命的渴,一口气几乎喝到见底。周进紧紧皱眉看他咕噜咕噜,怕呛了也不敢去抢,等他喝完才一把夺过来,抓着领子又补上几掌,狠狠抽在屁股上。即便是用手,还是让人发抖。
“要命呢你!那么喝把肺子呛炸了!”
霍一飞哎呀叫着,偎到周进身边,“进哥别打啊!还伤着没好呢。”伸手把另一瓶饮料够过来,拧开瓶盖送到周进嘴边,笑了说,“进哥消消火。”
周进忍了笑,板脸瞪他一眼,接过了,又把霍一飞右手拽住,细细看去,纱布没有包裹到的地方,手指上初见愈合的伤口长了新鲜肉芽,显着异样的粉嫩颜色,衬在这手上却不觉鲜嫩,反显狰狞。
霍一飞本能往回缩手,不想让他看这些丑陋吓人的伤口,但周进紧紧攥着,不给他抽回去,仔细端详好一阵,才看了他问,“打疼了吗?”
一句话问的霍一飞手指轻轻颤抖起来,霍一飞好久不说话,抬起头无限委屈的看着周进。这样明知故问,哪里能够不疼?不疼会受不了到抱着他腿求饶?打都打过了,还要问人疼不疼,好像非得让人羞臊着说疼,才能记着教训似的。
“疼。”霍一飞轻轻的说,手指在周进手里微微发颤,“进哥打的狠,一飞记住教训了,以后,再不这么鲁莽做事。进哥别生气了,别生气了吧?”
也亏了霍一飞真有这份乖巧,明明是自己受委屈,还反过来去哄周进,“一飞明白进哥紧张的意思,吃江湖这口饭的,这手要是废了,怕出了门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进哥辛苦栽培,一飞到什么时候,都不该用作践自己的办法做事。”
“只是,只是….”霍一飞想说,只是这祸是我惹出来的,我怎能反而躲了不出头,这样没有担当。但是话在嘴边,还是咽下去。只是说,“只是我不懂事,尽让进哥为我操心。”
周进松了他的手,缓缓靠了椅背,“OU死了。我跟OU,认识有二十年了。我还跟着唐爷做事的时候,OU就替他爸买白粉。OU这个人非常能干,他爸有三个老婆,十个儿子,ou不是大的也不是小的,但是老爷子活着的时候,OU在他身边做事,老爷子死了,留下的生意和钱财势力,全部落在OU手中。九个兄弟,除了FSK跟他一个妈,被他信任以外,其余八个全都让OU杀了宰了,尸首都找不到。
“OU非常疼爱FSK这个弟弟,对他比对自己儿子好,可是FSK却处心积虑背叛了他。世上的事,原本也难料。我也没料到OU会这么死。这些年,我看着很多旧人,兄弟,仇家,死了,残了,进监狱了,没有几个好下场。你进哥呢?当个大哥看着风风光光,怕哪天前脚儿刚提了家法教训过你,回头也不知道哪去了。”
手里香烟燃着微弱的火光,烟圈在空气中慢慢变淡,直至消散。“OU死了,留个儿子;我若死了,留下你嫂子,我不放心;你还有个弟弟,没爹没娘的,就你这个哥哥,不得好好照顾他么?一条‘线’不就是条‘线’么?至于拿手去换?我知道你下手有分寸,可你存了这个心,就不该。你存这个心,遇事拿自己去赌,早晚要像OU一样。在江湖上吃饭,什么都不是永远的,只有命是最重要的。钱没了,可以去赚,地盘没了可以抢,命没了,那就完了。”
霍一飞很少听见周进跟他说这么多话,一贯周进教他的方式就是藤条棍棒,从跟了他头一天开始,直到现在,周进只会用疼让他知道自己对错。或许今天真是OU的死,让他心怀感慨,不管看上去多么强悍的人,到这时候你才发现他生命原来这样脆弱。
霍一飞看着前方不远处打篮球的孩子,他想自己从没想过自己的命运,或许在身边熟悉的人忽然倒在血泊中,或者被叫去认尸的时候想过,但也只是一闪即逝。
这条路踏上的太匆忙而不容选择,根本连想也没有机会去想。何况,就算想了又如何。不管是自己,小弟Denny﹑蚊子,老板进哥,堂主应七﹑葛老辉,还是对头扈中和和他儿子扈宇,踏上这条路的,都没有可能回头。OU甚至要用马鞭逼迫了儿子接班,不是他做父亲的心狠,实在是生下来就注定了你吃这口饭,就像过去皇帝的儿子,抢不上皇位,只有被后继之君害死,哪有你甘心做个平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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