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山跟扈中和有私交,早在扈宇结婚的时候,大家就在扈中和家里碰过面了,这关系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但这一阵子来,父亲张明山常常来找自己,籍着这种理由,霍一飞心里明白他是主动套近乎。两人无话闲聊的时候,也曾说到扈中和,张明山说他是自己现在太太的一个远方叔叔。因为有点亲戚关系,所以偶尔来往,并无其他。霍一飞也信了,那时是一点不知道父亲张明山原来竟是扈家背后的政府力量之一。
现在想想,再回忆父亲说的那些话,霍一飞心里不由得渐渐起了一层冰寒。父亲忽然热情起来,又频频示好,难道真是后悔当年的无情,想对自己和弟弟做些补偿吗?还是另有其他目的?原来他根本是在扈家要打算过来H市这边的时候,调来H市的,却一直骗着自己。若是没鬼,他又何必要说谎?先前还犹豫着是不是该把真相告诉小宁,试图挽回丧失多年的亲情,而今尚未及得伸出手,这份感情到底是真是假,也变得如雾迷幻。
不知哪里一阵风吹过,头顶的白炽灯又摇晃起来。霍一飞抬腕看看手表,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不知不觉在这儿跪了将近两小时了。进哥怎么还不回来?霍一飞有点懊丧的想,多半是要罚他跪上一宿了。看得出他今天心情不好,进哥火气不顺的时候,他身边的人都免不了挨上几分气儿,何况自己也真是疏忽了,亏着有高警官在,不然这事儿还真麻烦。
霍一飞咬咬牙,费劲的活动下跪麻的膝盖。刚竣工的房子,只在棚顶挂了个灯,房里没有装修,地面还是承建商铺的粗糙的水泥地。起先跪的时候咯得膝盖生疼,时间久了就不怎么觉得了,但是地上冰凉,湿凉的冷气一波波反上来,刺在骨头缝隙里,慢慢的一抽一抽的疼痛更加难挨。
罚跪真不是个好受的事。每每犯错,霍一飞情愿棍棒上身,最怕的就是周进不打,先让他在什么地方一跪就是一宿。等让起来的时候,腿已经麻的完全不是自己的,别说站起来,就是别人搀着,悬在那都直发抖。偏偏周进最喜欢这招,大约是既不用自己费力,效果又狠,常常挨了罚以后,几天里霍一飞跟周进说话都不大敢抬眼,生怕一个不对,进哥脸一沉,自己这番地狱苦罪又要重遭一回。
还记得那时刚跟了周进的时候,也忘了是为了什么事情,总之是没做好,被喝令到门口罚跪。那时年纪小,也就13,4岁的样子罢,从未被这样罚过,哪知道厉害。口上不服却也不敢说,满心的委屈,堵气到门口跪了,结果没到一个小时就坚持不住。光滑的大理石面要比这水泥地好捱的多,但一个13,4岁的孩子,胳膊腿儿还细嫩的很,虽然从小在家常被暴虐的父亲毒打,却也没吃过这慢细熬的苦。
把手握了拳头睹在嘴里,眼巴巴瞅着窗外斜射的夕阳余晖。屋里屋外都没有人,可他又哪敢偷懒,只是咬着自己的手坚忍。膝盖长久的咯在地面上,好像割碎了那样的疼。刺入骨髓的冰凉从跪地的膝盖缝里一丝一丝往身体里窜,小腿好像僵硬了没有感觉,大腿连着臀都突突发抖,连小腹都像转了筋似的,一抽一抽疼的人心慌意乱。
从晌午直跪到天都黑了,嫂子回家来才看见已经摇摇欲坠的霍一飞还跪在地上,就知道是丈夫罚的,心疼的忙搀他起来。霍一飞哪敢顺从,死活不肯起,争执的当儿中周进回来,斯斯文文的周嫂当即向他发火。
“你怎么这么狠心!这么小的孩子你罚他这么凶做什么?当他是你呢?你快点让他起来!”
进哥只是赔笑不答,好言好语,到底把周嫂连哄带喝弄回房去。回头拎了根藤条出来,在他痛苦的前倾的背上狠狠两抽。“跪直了!”
忍无可忍,尚还年幼的霍一飞再也撑不住刚硬,也顾不得多么委屈,颤声苦苦哀求进哥饶过。但周进只是拿藤条抽开他环抱了自己双腿的手,冰凉而无情的喝命,“闭嘴!哪来的废话?给我跪笔直了,一动不许动。”
辣手狠心的进哥跟前求情是没有用的,霍一飞最终也只得忍了啅泣,艰难的挺直已经僵硬的身体。偌大的客厅里,四周的天色一点点黑暗下去,难挨的痛苦熬得他眼泪在眼眶里,止不住的往外涌。浑身都在哆嗦,眼前一粒粒蹦出闪烁的金星,最后终于头一歪晕了过去。
过没多久又给尖锐的痛楚惊醒了,裤子褪在膝弯儿,j□j的臀上横了四五条渗血的檩子。进哥用那藤条逼着地面,“起来,跪直了!”
于是又撑了地面艰难的跪起,倒了再挨打,打完又跪直,直折腾到第二天天明,晕了醒了也不知多少个来回。事隔多年,那次是为了什么事已经记不得了,但这残酷的刑罚,就如那彻骨难挨的痛苦一样,深深扎在脑里,只要想起,也不禁打了寒蝉。
午夜之后,四周格外的静谧,明知道这一夜周进大概是不会回来了,霍一飞巴巴望着不远处的沙发,想来想去,还是不敢轻易偷偷起来。
曾经在罚跪的时候偷懒,被周进当场撞见,擀面杖粗的棍子都生生打折了,外面冰天雪地里,硬逼着跪了一天一宿,整整半个月爬不起床后,霍一飞对进哥的神出鬼没彻底生了警觉。不到熬的实在熬不下去,轻易不敢贸然钻他的空子,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忽然出现在窗外呢?何况就是不来,明早验伤的时候,整整一宿跟间有歇息跪出的伤是不一样的,周进只要一眼就看的出来。
霍一飞只好反过手,慢慢搓揉僵硬的小腿和脚踝,在最小范围内最大活动僵硬麻木的神经。压在小腿上坐了一会儿,胸口愈发的闷气,扶着地弯腰咳嗽了一阵,最后还是不得不慢慢直起身来。
深夜里忽然远远传了几声烟花燃放的呼啸。这里是市郊,离着市区远了,本来听不到那些喧嚣的烟火,这会儿也听到了。过了午夜就真正是元宵节,不仅政府和那些商业机构,百姓家家也纷纷燃放鞭炮烟花。偶尔传来的声响衬得郊外空旷的夜空更加孤寂,一只硕大的摇摇晃晃的灯泡陪着霍一飞过夜。
手机忽然哇啦啦响起来。霍一飞吃了一惊,循声望去,看见自己的外衣搭在沙发上。手机是放在衣兜里的,三更半夜的,不知道谁打来的电话。霍一飞不想去接。反正进哥不会打电话来告诉他起来,他没有这样的习惯。
但铃声响了一阵又一阵,夜晚里显得异样的急促,催的人心焦意躁。霍一飞皱眉听着,心里忽然沉了沉,隐约似乎莫名嗅到一股不详的预感。江湖上舔血的人有一种对意外本能的敏感,霍一飞一觉不对,急忙扶墙起身。不料这一下起的猛了,两腿登时一片麻木,下半身好像没了,不由自主的摔倒,也轻飘飘的如跌在棉花堆里。
跟着却痛起来,从腰以下两条腿,尤其是膝盖里犹如千万根针齐攒,直往骨头缝里钻扎,一直扎到骨髓深处。霍一飞一手抱了膝盖,几乎痛的叫出声,额头冷汗“唰”的就涌出来。两个手指下意识的堵到嘴中,牙咬进手指,当即流出血来。
过了好久霍一飞才缓缓松开手,左手食指中指上清晰的两个牙齿咬破的口子,深的见骨,血还在滴滴答答的涌流。也顾不得去管,挣扎着站起来,一点点挨挪到沙发跟前,电话还在响个不停。霍一飞抓起来看是小宁的电话,心里愈发一惊。
“哥……哥,哥!出,出,事了!阿秋哥哥摔,摔下去了!现在,在,在医院。医生,医生说有危险,哥,哥你在哪啊?你快来啊!”大概是由于惊吓,小宁话语颤得连不成句。
霍一飞更惊。“什么?!”
小宁带了哭腔,“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在天台上,不知道是谁推了阿秋哥哥一把,把他推下去。摔了头,流了满地,满地血……我怕他有事啊!怎么办啊哥?”
小宁说的不甚清楚,但霍一飞也约摸知了大概,心里愈沉。镇定安慰他,“小宁别怕,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俩没在家?怎么会有人推阿秋,怎么跌下来了?”
电话里听的见那边小宁一声一声的吸气,支吾了一阵,小宁吞吐的说,“我俩,我俩….出去看烟花了。阿秋哥哥说,今天烟花很好看,画下来一定很漂亮,我,我就陪他打车偷偷出去了。画完回来的时候….碰到有一队人在街头变魔术,好多人围着看。我俩,我俩挤不进去,刚好旁边有栋破楼,只有三层高,只有三层高。我,我,我……就拉阿秋哥哥,到天台上去看。我站在里面,阿秋哥哥站在外面,黑乎乎的,我没看清是什么人推他。我跑过去的时候,阿秋哥哥,阿秋哥哥就昏了……”
说到这儿,大约是怕哥哥责罚,一声比一声支吾,夹杂着低低的抽咽。
霍一飞顾不上他,只在想,这是谁下得手?阿秋这这里无人相识,怎会有人对他动手?除非是他行踪已经被人发现!
想到这儿一颗心更咚咚直跳起来,在安静的屋里,仿佛自己也能听到。自己是偷偷把阿秋收留在身边,这事儿没跟任何人说过,也千叮万嘱小宁不许跟任何人提起,连好友廖宏斌都不知道。怎么还是漏出去了?难道是小宁无意间说漏了嘴?可若是OU,儿子再有什么错也要带回去再说,怎么偷偷摸摸的下毒手?这人显然不是OU的人,多半还是仇家。
霍一飞心中一阵凛,难道是进哥知道了?随即想到不会,要是进哥知道了吸毒的事,下手的话决不会杀他不死。三层高的楼跌不死人的,那人未必是想要他们的命。
眼下最要紧的是还不知道阿秋怎样。电话里问,小宁说已经送进手术室,结果还不知道。霍一飞在电话里命令小宁一定要好好看住阿秋,一边飞快的思忖自己怎么办。这时若跑出去,必让进哥发现无疑。阿秋的事又不能说。他甚至觉得有点懊丧,收留了阿秋就是收下一个麻烦,这炸弹放在身边,早晚要爆炸。今天的事儿怕就是引火。
心里七上八下,霍一飞抓着手机在房里焦躁的转了几圈,靠了在沙发上。外面烟花炮竹响一声声传来,愈发的密了。抬眼外望,偶尔看的见零星烟花绽在夜空。小宁又打来一个电话,告诉他阿秋已经脱了危。不过脑子里有个地方积了淤血,还需做一个手术。医生要家人签字,小宁太小,医生不让他签,一定要家里大人来。
霍一飞一咬牙,说,“你叫他先做手术吧,我马上就到。”还是怕阿秋有事,放心不下,索性把心一横,撂了手机就往门口走。手把到门锁想起来手机未带,霍一飞折身去取,就在这个档儿,门锁忽然啪达一声。
霍一飞一怔,下意识想到什么,慌忙把手机卷进衣服里丢在沙发一角。下意识退开两步,还未等躲开那个沙发跪好,门已经拉开了。霍一飞扬头,正看见进哥发白的脸一刹那变得铁青。还有陈耀清等几个人跟在后面,周进在门前凝步,大家都跟着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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