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小机灵抖在付阁主这儿,放在过去肯定买账,今天这点儿,不够。
“我又是你什么人呢。”
“贴心人。”姜梨投机取巧,话从嘴皮子里溜达出来,一看就没走心。她最近经常回避两人的关系,好仍是好,亲昵也是亲昵,但是无论如何不肯松口,她拿逗闷子的话搪塞他,当他听不出来么。
付锦衾似笑非笑看她,“都跟谁说过这些话。”
姜梨被他问的有点心虚,过去跟别人也说过,逛画舫看男伶,有时候是为杀人去的,有时候是为解闷儿。“鬼刃”跟她本就是一体,有时她的思想还会主宰“鬼刃”,否则林令不会偶尔听到她的“训斥”,否则她在嚣奇门的住所,不会修葺的跟当年雾生山的无极殿一样。
若是没有这些思想,她也不会在一次又一次的走火入魔中,苏醒过来了。
但她也只是看,没动过手!
“也没几个,主要是跟你说。”
我可真信你。
疯子的嘴很敢说,不光是因为疯,倒像是打小就爱溜达这些俏皮话。谁家的公子谁家的少年,看过多少逗过多少,到他这儿拿他当个解闷的撩,她有几个胆子几条命!
付阁主起身。
这说变就变的脾气也真是难哄。
姜梨伸出包子似的右手。
“说走就走,不看着我了?我半夜渴了怎么办,睡不着怎么办,我这手疼,就算说错话了也是可以改的。”
她是非常从善如流的一个人,有错就改,善莫大焉。
付锦衾抿了下嘴角,气出一声笑,“我怎么不知道你给我安排了这么多事儿。”
“哪儿是安排,这不是留你呢么,你把我的人都赶走了,我总不能使唤折玉、听风他们吧。”
“他们俩没在付记。”
“去哪儿了?”姜梨楞了一下。
付锦衾依旧走出几步,没走远,八角桌上置着一鼎青釉双耳香炉,摘下顶上卧着金蟾的炉鼎,便是一瓮炉池。
“还能去哪儿。”付锦衾看看她,脸上还有些不满。童换和平灵受了点轻伤,他回来那会儿就瞧见他们俩问老冯拿药了。
天机阁是个“道观”,为数不多的好小伙儿,都被嚣奇门的小丫头骗走了。他们以他为首,逐步成为“孝子贤孙”,伺候人都快伺候成家常便饭了。
这般想着,竟然白了姜梨一眼,“给你那两位得力下属当儿子去了。”
姜梨笑了个前仰后合。
“我们对你们也不差啊。”
折玉跟童换,听风和平灵,那点小儿女的情愫姜梨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自己看付锦衾是什么眼神,小结巴和平灵看付记那两个也是如此。
付锦衾见她笑了,神情里又现出几分无奈,就这么个让人牵肠挂肚的东西,没遇上之前,谁要告诉他有朝一日会这么宠一个人,疼一个人,伺候一个人,他能把那人嘴缝上。
“老冯说你手上的伤很重,药效退了会很疼,这香有安神的功效,晚上能睡得踏实些。”
绣着云纹的袖口上是双干净瘦长的手,她曾见过他在月下擦拭指骨上的血迹,如今又见他从香盒里挑出一块松木,垂眸点燃。那是一种极端复杂的吸引,是手握生杀的人,沾染的一缕佛香。
烟气如丝,从香炉里缭绕而生,姜梨在深深浅浅地烟光里看他,忽然道,“付锦衾,若我来时不是现在的我而是鬼刃,你会杀了我吗?”
“会。”付锦衾回答的没有任何犹豫。
他不是一个肯轻信别人的人,从无到有,从纠结到喜欢,他不会否认这个过程。这样的肯定,寻常女子听来可能会觉伤心,但是姜梨不会,换做是她隐居乐安,遇到未知的麻烦,也会亲手除掉。
“隐居的人喜净,付瑶那日劝我离开,就是担心有朝一日乐安变成今夜这般境况。”
“阿梨。”付锦衾看看她,“跟我说话不必兜圈子,想问什么。”
“你的身份。”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很重要,不是信不过付锦衾,而是信不过自己。她怀疑她来乐安是有目的的,而乐安城里唯一与江湖有关的只有付锦衾。
“猜到多少。”
“微乎其微,我只见过你用拂云手,这个掌法最早是由上玄宫主吕非攻所创,我想过你是上玄门下弟子,但你从不用剑,招式打法也与上玄派不同。你似乎是杂学旁收,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有涉猎,本门功夫反而被你遮掩的严丝合缝,看似小巧的乐安城,至少有一半是你的人,他们跟老冯一样,生活在城中各处,有掌柜有伙计,你是领主也是掌门,可你身上却没有江湖气,你那一身气度是官派,我甚至怀疑你与大启朝廷有关联。”
那不是寻常公子的气度,是真正出自官门世家的气派。
姜梨猜对了两样,上玄派吕非攻是付锦衾启蒙恩师,没入天机阁前便学会了浮云摘星手,可惜后来这位恩师老死了,只来得及给他打个底子。至于官派,本来就生于官门世家,长大就算自行其是,也还是有少时的影子。
“所以你到底是谁。”姜梨眉心蹙得很紧。
付锦衾的身份很难猜,不止是他隐藏的好,而是整个天机阁都很少在江湖中露面,与仇家满天飞的刺客门不同,他们不会因任务主动与人结仇,只会对觊觎琼驽鼎的人动手,并且决对不留活口。
付锦衾的视线穿过缭绕的“屏障”落在姜梨身上,烟光都似在这一刻散尽了。他走回她身边坐下,床前小几上留着一盏孤灯,他的脸映在光影里,前所未有的清晰。
其实他已经为她除去了很多掩饰,如果她此次是为琼驽鼎而来,应该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但姜梨似乎对这部分内容非常茫然。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给你答案。”付锦衾说。
“这个答案会让我们成为敌人吗?”姜梨忽然觉得心慌。
“这个答案取决于你,取决于你来乐安的目的,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姜梨给不出来,她只知道来乐安的路是她亲手指给焦与的,知道他们是在她的授意下来到的这里。她甚至问过“鬼刃”,但是这个“货”,一旦出来就跟她吵得天昏地暗,根本问不出结果。
“可能是觉得这里最安全吧。我在小酆山的时候遭到了暗袭,乐安偏居一隅,是我最好的选择。”
她宁愿是这个答案,付锦衾也是如此。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两人心中各自都有一个底线。
只要她的目的不是琼驽鼎。
只要他的身份与她报仇的计划无关。
他们现有的矛盾纠结已经够多了,谁都不想再添烦恼,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未再讨论下去。
“喝药吧。”床边置着一张小几,几上留着一碗放凉的药,老冯嘱咐过凉透再服。他的方子总是这么光怪陆离,付锦衾一只手端起来,闻了一下。
“苦吗?”姜梨皱着脸问他。
“没尝,反正不好闻。”
一边说不好闻,一边舀起一勺往她嘴边送,姜梨嘴紧抿着,坚决不喝。
“止疼的,老冯说配合安神香,你能睡个好觉。”
“我不怕疼。”
跟要杀她似的。
“真不喝?”
“不喝。”她把身子向下沉了沉,身上的衣服弓起来,脖子都快没了。
“这是谁家不听话的熊孩子。”
付锦衾抿着唇舔出一声笑,舌尖不经意划过嘴唇,留下润泽的一道水光,“我喂你。”
刚才不是喂过。
“唔...”唇瓣相接,只来得及感受一瞬间的柔软,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苦味。姜梨脑子发蒙,被迫吞咽,药汁顺着嘴角滑下来,只喂进去一半。
姜梨不愿意喝哭药的心很坚决,付锦衾也有些后悔,因为那药在他嘴里也留足了苦味。
缓过神来的两人同时在心里骂了句:杀千刀的老冯!
做成药丸不行吗?非要熬成这种苦汤。
付锦衾退开一些距离,从小几上捡了块蜜饯含到嘴里,顺手替姜梨擦去嘴边的药痕,一些列动作可谓行云流水。姜梨跟他大眼瞪小眼,“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颗。”
他都没咽,就在嘴里过了一遍就要含蜜饯,她喝了那么多他不给她吃?
付阁主嚼着小甜杏无动于衷。
“你不能吃。他那药里有一味复生跟甜杏儿相冲,吃了容易胃寒。”
姜梨楞了一瞬,天崩地裂的半张着嘴,随后整个坐起来。
“胡说,这碟蜜饯本来就是给我备的!”
付锦衾抖着肩膀笑出了声,姜梨气得半扑过来,付锦衾怕碰到她伤口,侧了下身子,一只手拦住她的腰,把人接到怀里。
“谁想到你真信了。本来以为你脑子不好是一时的,结果好才是一时的。”
他那张嘴故意逗弄人的时候能把人气死。
姜梨挥舞着包子手,打了又怕自己疼,不知从哪儿生的虎胆,一口咬上了他的唇。
这一口实在出乎付锦衾的意料,姜梨也没想到自己这般勇猛,许是刚才没尝到滋味,许是觊觎良久,反正开了这个头就没了顾忌。
她咬他的下唇,又缓缓松劲儿,她没这方面的经验,可心念是个鬼,沾了便馋了,便觉得渴,怂恿着她摩挲他的唇瓣。
他嘴里有甜味儿,勾着她想再多吃进一点,可她终究是个花架子,胆子不如杀人的时候大,她有些慌了,想要拉开距离,他怎么可能给她这种机会。
“哪儿去?”他哑着嗓子,眸色深深。
上次放了她,这次再想跑可没这个好机会了。
付锦衾撬开了她的贝齿,缠住了她的舌,他的吻很强势,她被他压向自己。
耳朵里雷声大振,是心跳声吧?她轻轻缀着气,浮萍一样起起沉沉,她渐渐懂得了回应,胆大到让他心惊,喉结干涩的滚动,将她攥得更紧!她清晰地听见他的喘息,那种克制又放纵的声气儿,简直像在她身上下了蛊。
她是个不错的学生,游蛇一样缠住他的脖子,食髓知味。
“付锦衾...”她叫他的名字,像在唆使他做得更多。
饶是比她清醒,也差点被叫走了魂。
“真是个不怕死的。”他喟叹,强行控制住自己,抵住她的额头,惩罚似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才退开。
那是两人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各自缓和了一会儿才重新看向彼此,付锦衾的眼神比姜梨坦荡,姜梨多少有点羞怯,主要是觉得自己表现的太主动了,一跟他对上眼神就飘开。
“你不走啊。”她盯着帐顶说。
“刚亲完走什么。”付阁主脸不红心不跳,他不是那种占了便宜就走的人。他要等她药效上来,彻底睡下再走。
姜梨被他这句直白的话问蒙了,“刚才要是没亲就走了?”
她挑他毛病,声气儿一大,本就不多的羞意也就跟着没了。
“下次你试试,看没甜头我走不走。”他轻笑,又看得她脸上一热。
“困不困?”付锦衾不知道老冯的药什么时候起作用,姜梨那眼睛亮的跟灯笼似的,一点要睡的征兆都没有,不会是又掺假了吧。
“不困,咱俩说会儿话?”
“躺下说。”付锦衾把她腰上靠的引枕拿下来,她躺着,他袖子一扬,“吹”熄了灯。
两人在漆黑的房间里大眼瞪小眼,姜梨眨了眨眼,说,“要不,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比如你师父,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并非想要根据这些去推断他身份,只是单纯的认为,他们之间应该有来有往,她对他讲过两金,说过月集,于情于理,都应该有一个交换。
她想对他多一些了解。
“我师父。”付锦衾不自觉地蹙眉,眼睛里有难得一见的迷茫,似乎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也不太知道怎么形容,“他是个孤僻的老者。”
“没了?”姜梨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
“没了。”付锦衾点头,都孤僻了,还能有什么。而且确实“没了”。
姜梨一直看着他,导致他再次苦思,“武功很高,教完就走,喜欢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没有爱好,也没爱过什么人。”
那是个一生都活在孤独里的人,生为天机阁,死前为天机阁培养了他。
“你师父长得丑?”她们雾生山碎嘴子的老胡都有爱人。
“你师父才丑。”付锦衾没好气搭理她,他跟师父感情不深,甚至初入天机阁时还讨厌过他,但是他并不丑,甚至称得上出尘,称得上天人之姿。可他并不合群,像是不该在这烟火红尘里存在的人。
他不懂世间之爱,所以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和波澜的提出,让付家嫡子留在天机阁的要求。他不懂得照顾任何人的情感,希望他如他一样断情绝爱,最先为他斩断的是亲情,若他活着,应该还会要求他斩断更多情愫,包括姜梨,如果他师父在,也许会亲手杀了她。
可惜没活到那时候就死了。
付锦衾对他的感情有点复杂,不恨,因为他救了整个付家,也不喜欢,因为他没给过他喜欢他的理由。
——我的使命就是不计任何后果的守住琼驽鼎,自此以后,你也是如此。
这是他临终前的嘱托,也是他对他说过的,除功法以外,最长的一句话。
“他很执拗,也不可爱,他让我与父母生离,却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我。我唯一从他身上学到的就是责任,一种近乎偏执的,一旦接下,便穷尽一生的责任。”
“你爹娘不是死了吗?”姜梨不切事宜的提出了一个疑问。
付锦衾表情怪异地看向她,那是为了遮掩身份所用,他不想随便找两个人做爹做娘,不说‘没了’难道要说走丢了?
他想过对外宣称自己和付瑶是弃婴,可这样的说法太像他真实的境况,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被抛下的孩子。
姜梨忽然想到另一件事上,“烧纸那天,你写的不是你爹的名字吧?”
“废话。”付锦衾哧哒她,谁烧纸的时候会写活人的名字。
姜梨尴尬地舔了舔嘴角,挺有眼力见的用没受伤的手拍了两下他的手,“这不是不知道么。”
“那付瑶,是你亲姐姐吗?”
付锦衾说不是,“她是我师姐,只是恰巧姓付,师兄弟里还有一个跟我们同姓的人。”
也许是说到了天机阁,也许是想到了那些岁月,付锦衾忽然很想对姜梨介绍一个人,一个如雾生山的童宗弟子一样,陪伴过他们少年时光的人。
“我是我们的师兄,叫付逆。我和付瑶是派里最小的弟子,入门晚,大部分师兄都比我们大一轮甚至两轮,唯有付逆是与我们年龄最近的人。他很会做菜,饭菜不合口味的时候,我和付瑶就悄悄去敲他的窗户。”
——
“师兄,三师兄做的菜难吃死了,什么东西都往一口锅里炖。”
“岂止是乱炖,都没魂儿了,塞到嘴里不用嚼就能化。”
两个小孩儿不管不顾地爬到他床上抱怨,阁里年纪大的人太多,连藕片和竹笋这类生脆之物都煮的发“面”。
“全派上下只你们两个有副好牙口,总不能每次都给你们开小灶吧。三师兄年纪也大了,不可能人人都照顾到。”
“不是两个是三个。”他跟付瑶认真的比出三根手指,付师兄也没比他们大多少。
“但我没你们两个那么挑嘴。”两人逐一挨了他一下打。
付逆每次都会教育他们多理解三师兄,两个孩子眼巴巴瞅着他,他又忍不下心了,一边嘱咐他们不要乱跑,一边披衣下床,去给他们做饭吃。
有时是两碗肉汤面,有时是几叠凉拌菜,后厨剩下什么他就做什么,永远都能能化腐朽为神奇。
付锦衾说,“他还会缝补衣服,我和付瑶练功时磨破的衣服都是他补,还会带我们下山去玩,有次回来晚了,被五师兄看见还遭了一通训斥,他对事对人永远都有一副温和的样子,旁人说他便笑一笑,下次再央着他下山,也还是会带我们去。”
说到这里,付锦衾笑了一下,“后来我才知道,不止是付师兄,派里很多年长的师兄都爱偷着下山。他们是怕我们偶遇他们,才下的不准经常出山的禁令。五师兄喜欢打牌,三师兄喜欢下棋,六师兄爱喝酒,九师兄爱听胡琴。付师兄来的比我和付瑶早,比我们更懂派里的规矩,后来大家再次相遇,都各自装作没有见过彼此的样子。”
这样的岁月现今想起来也算有趣,那是他为数不多的一点少年时光。
“那付师兄,也跟你们一起来乐安了吗?”姜梨只在他身边见过付瑶。
付锦衾很久都没说话,后来发生了太多变故,事关阁中机密,也关于琼驽鼎。
他为她掖了掖被角,“以后再说给你听。”
姜梨直觉这件事的后续并不美好,付锦衾不想说,她也没有继续追问。
安神香与她服下的丹丸都有催人入眠的功效,姜梨觉得眼睛发困,渐渐攀升出睡意,但是嘴不肯闲着,撑着精神头跟付锦衾说话。
“会唱摇篮曲吗?就是哄小娃娃睡觉的那种曲子。”
还有这种东西?
付阁主面露费解之色。
“会讲鬼神志异吗?”姜梨不气不馁。
杀那么多人还看鬼看神?
“念诗总会吧。”姜梨闹觉,困了还要磨人。
付锦衾惫赖地靠到床尾,这要是以前的脾气,早起身走人了,眼皮子像上一抬。
“我把我姐夫叫过来给你念一段儿?”
姜梨当然不会把他这句挤兑人的话当真,“那你会什么。”
她就想让他哄着睡觉。
窗户上映出点儿靛蓝的光,再磨蹭一阵天都快亮了,付锦衾半边身子压在床脚,是个半躺半靠的姿势,有一下没一下地拍。
“就会这个。”过去睡不着的时候,他娘就是这么拍他的。当时拍的是后背,母子俩一头躺着,他跟姜梨毕竟是没成亲的男女,歪在一处不像话,就只在床脚,隔着被子拍在小腿上。
罗汉床挺宽敞,干脆又抓了只引枕,一躺一卧,其实也不大成体统,但是懒得管,长辈不在身边,规矩就是自己立给自己的,偶尔想起来就讲讲大矩,想不起就扔到脑袋后面。
“这么拍累不累。”她迷迷糊糊的问。没有听到回答,只知道那只手没停,就那么节奏均匀地拍在她的腿上。
院外很静,夜色很短,朝霞初升时刻,姜梨带着一脸甜笑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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