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山不算白不恶真正意义的老巢,但白不恶今次调来了属于天下令北部分舵的所有门众,按说门后应是满满一座人墙,门破之后,却只看到一条空旷高长的石阶。
姜梨与付锦衾带人拾级而上,石阶两旁是绿郁成林的山树丛草,侧耳倾听,风声以外另有细动,天色竟然也变了颜色,前一刻还是正阳当空,下一刻便是乌云满布。
折玉等人戒备着周遭动静,知道那些被拨动的,压下又回弹的树草是此刻最危险的气息。
数道人影忽然从左右两边跃出,折玉听风和五刺客几乎同时抽剑,还未做出下一步行动,就被姜梨和付锦衾拦了下来。
折玉眼睁睁见‘天下令的人’出了剑,长剑“穿破”了他们的身体,炸起一团浓稠血雾。可那雾很快就散了,显现出完好无损的彼此。
跟在折玉和五刺客身后的暗影们渐渐明白了。
是幻影十风阵。
此阵是江湖十大幻术阵法之一,是以无形‘影客’作为迷惑对手的虚阵,实际这些“人”根本就是幻影,一旦对方相信‘影客’是真,就会胡乱挥刀,影客就会引导他们进入自相残杀的状态。
此一术又唤撒星,看似撒豆成兵,实则连颗豆子都没有,便是之前起伏的树草也是由人内力所控,故意造成脚步声。不过幻术的奥义就是颠倒乾坤,前期以虚代实让对手自乱,中期就该虚实交替,以实幻虚了。
姜梨等人跨过最后一层石阶,到达了一片砖石铺成的平地上。
这是正殿之前的空地,跟寻常山门正殿不同,这里没有围墙,左右两边是比石阶处更为茂密的林草。那种此起彼伏的活动声又在林子里响了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云山一般的单薄雾气。
众人知道这次的“影客”定然有虚有实,同时将手扣在了兵器上。
“老磐头,注意身后!”
手持吴钩的天下令门众于众多‘影客’之中飞刺而出,即便暗影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仍是被他们的攻势错乱了步伐。
这种情况是不能上弓弩的,影客本就是虚幻,弓弩只要有半分偏差便会误伤自己人。
暗影边打边调整自己对战的方式,他们开始细听,真正的“实人”是有重量的,落地有脚步声,吴钩挥动时是实打实地运着内力的利风。
饶是如此也还是有不小的伤损,尤其随众而来的磐松石等人,那些带着铁索的钩子曾是他们每个人的噩梦,死在这把钩子手中的弟子不计其数,便是现下活着的那些,至今脖子上还留有深刻的刀痕。
泣荒洲的小猴子们清晰地记得被利钩扣住后脑,强行拖拽的感觉。他们生出了惧意,又强迫自己不能后退。他们想跟他们拼了,为自己也为死在他们手里的同伴。
“小林猴!你傻了?”
小林猴是泣荒洲里最小的弟子,他不知道此时越急越乱越容易杀错人。低头看着被其忍攥住的拳头,茫然的看着他,刚才他是朝其忍打过来的?
“其忍哥哥,我不是,我没想打你。”
“别慌!”其忍把小林猴拉到身后,现在的形式对他们非常不利,尽量以背部贴紧彼此。吴钩来势汹涌,也还是只能以守代攻。
“进去看看。”付锦衾对姜梨低语,一手震开三把吴钩便朝正殿而去。
姜梨知他是要破阵。
低等对战用人海,中等对战用人象,虚实气象全部操控在一人手中。阴沉天色是用以遮掩‘影客’的屏障,光色越沉越现不出影子,雾气是迷惑众人的掩体,更是使人致幻的毒香。
只不过那香不适宜在室外这般熏点,操控之人研制的时间也不太长,药效发挥不到极致,所以大部分人都还保留着清晰的判断能力。
姜梨与付锦衾先后到达空无一人的正殿。
此处桌椅陈设都像作古多年的老物,竟是连这间所谓的屋子都是幻象所化。四道大开的殿门在二人进入之后便砰地一声收紧。凌空飞来两张椅子,姜梨想也不想,一脚侧踢直接踏碎。
付阁主反其道而行之,五指一张控住攻速,掀袍落座。
“目生怪这些古里古怪的东西有些意思,你猜这桌上的茶是真是假。”
姜梨说假的,“就算是真的也不好喝,那货品味极低,听说爱用枯叶泡水,一盏茶里沉着一底儿沉砂,泡之前都不知道洗洗。”
正堂里所有能动的桌椅板凳都在地面上小幅度,却十分用力的来回挪动,像一个人磨牙的声音。
谁说他不洗了!
两人都装作不在意,姜梨继续对付锦衾道,“你怎么知道布阵的人是目生怪。”
“天下十相阵法,数撒星之术排在最末,这最末一术里的最差,便是判无欲的徒弟目生怪。你看看这缺了半边的桌角,三根桌子腿能站直,不是假的是什么。”
姜梨笑笑,“你也别对他们要求太高,判无欲本身就是个半吊子,教到徒弟手里自然也是个半吊子。”
三条腿的桌子忽然凌空而起,朝姜梨砸过来。姜梨目不斜视,任凭这道虚影从身前“穿”过。
“急什么。”她冷笑,“还没说你们师徒俩硬抢栖沉、双月两派的十相阵法图呢,你们这一派原本是不懂阵法的,非要去学其他门派的绝学,可惜各自悟性都不高,抢了也是一身破绽。”
胡说!除了那张桌子哪有什么破绽?!
目生怪知道姜梨在故意激怒他,他是整个撒星阵的阵眼,他们在找他,他必须隐藏好自己。但他心里仍是气愤不过,姜梨这人嘴损。
“你说他们师徒二人是不是可以相互用幻术做饭,不花银子就能吃饱。”
付锦衾懒懒一笑,“堂堂天门侍主,不至于那么省钱。”
“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四侍主里属他们这一脉最穷,师父不会说话,办事还鲁,前年还被罚了三个月禁闭。”
“为何?”
姜梨眼中现出厌恨,“他们教训五开山的人,将人皮扒下来做袍子穿,天下令一贯做‘好事不留名’,偏他们落了令牌在地上,扫了名门正派的脸。陆祁阳丢了名声,废了不少周折才把这事儿诬陷到别人身上。能让他们好过?”
那个别人就是姜梨自己。天下令将这笔账栽在了恶名昭著的嚣奇门头上,没人怀疑,也没人意外。
“兽性未脱反做了人,他们居然也配用两只脚走路!”
正堂里的八宝阁忽然向姜梨倾倒,数十样摆放在桌上的小东西也全向她身上飞。
目生怪使出了虚山空流指。这一指类似严辞唳的大无相手,不知自己在催动内力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
姜梨出手如电,犹如拉到极致的长弓,瞬间弹跳而起,手指在虚空处用力一抓,一把扣住了目生怪的前襟,奋力向地上砸去!
这一砸,摔去了目生怪的幻术。山间浓雾、天色影客都如一纸画沙,被长风吹散。
天下令门众失去了遮挡,很快被暗影及五刺客反客为主。目生怪右手转出短刀,一个扑身向姜梨划去。
刀锋险险擦过姜梨颈前,翻身一转,妄图逃窜,可惜太慢,刚出一步便被紧随其后的付锦衾一掌拍中胸口。
目生怪方寸大乱,自知不敌,只能强行与二人交错对招。
一直在密林深处远观形势的白不恶啧了一声,“再不入阵,你那徒弟怕是要死了。”
判无欲看了悠闲的白不恶一眼。
要上一起上,他想作壁上观,坐享其成,门都没有!
白不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说这哑巴倒是没少长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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