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掌门...”王沛之欲言又止,他拿王常与没辙,之前他发疯病的时候,还是天云帝师杜寻亲自来扣的金刚长臂锁。王沛之没有阻拦王常与的能力,更不能跟师父动手,否则传到外面的名声会非常难听。
“挺大岁数不要脸,三个人打我闺女!你们还坐在这里干什么,等饭吃呢!”
王沛之有口难言,王常与则是拿起嘴就说。
三人被他叱得一郁,谁也没想到这老疯子说话如此难听。不过这三人各有不同,冯时蕴是笑面虎,你可以不讲理,但是他绝对客气,是另一种眼高于顶的大派涵养。无声楼主段无言嘴笨,平时就不爱说话,不适合这种针锋相对,唯有脾气爆烈的毒手玉自寒接了腔。
他说你是不是没长眼睛,“此次分明是嚣奇门杀人在先,你看门的十六弟子还在地上躺着呢。他们屠杀三十六派,现在又要灭你剑宗。若非我们三人及时赶到,你此刻就是站在尸首堆里发疯了!”
“你少在那里栽赃陷害,杀人的分明是天下令,黄皮脸他们是来救人的!反倒是你们,狼鼠一窝,朋比作奸!”风吹手此刻恨不得生啖其肉,为冤死的好友报仇,
“谁说我们是一伙的!”王沛之拍扶手。
“不是一伙的他们为什么来这么巧,你们又为什么回来的那么巧!”小七反唇相讥。
“我们会拿本派弟子性命做饵?”
双方再次吵作一团,隐有拔剑之势。王常与抡圆胳膊,直接给了王常与一巴掌。
“你喊什么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王沛之蒙了,剑宗弟子也蒙了,姜梨神情淡漠地看着这师徒二人,须臾抬手,示意风吹手他们先退回来。
王常与面向姜梨,“他们的意思是,你从两界山出来创立了嚣奇门,本欲在外游历几年再回来看爹爹,没成想,天下令派人屠杀三十六派,你为救剑宗,所以来了?”
姜梨欠唇一笑,磨了磨指甲。
“不是天下令屠杀,是姜梨要灭三十六派!”玉自寒气站起来了。
“我闺女要屠三十六派?”王常与想了想,“屠你了吗?”他问玉自寒。
“屠你们了吗?”他问剩下两个掌门,“你们三大派都没动,就只动了我羽西麾下九派和二十四小盟?”
“目前说来是这样,不过另有消息传来,其他几派也遭到了袭击。”玉自寒说。
“可有二十四小盟这般惨重?可有九派惨重!”
“那是你们派力薄弱,无法抵挡。”
“这像什么?”王常与说。
“什么像什么?”玉自寒不明所以。
“这不就是陆祁阳对待几大门派的态度吗?”王常与条理清晰的道,“江湖自陆祁阳统领开始便如一个小朝廷,九派与我剑宗是世交,再归属天下令也是我剑宗的人。二十四小盟势单力薄,死多少都不在话下。我们在他眼里一个是不受待见的臣子,一个是随时可以丢弃的卒,遇事自然先从我们下手。他知道什么地方能动什么地方不能动,譬如你们,再如大青龙寺,两生谷,隆沼池这些门派。说得再明白一点,他真正要用谁,就轻易不会动谁。”
“你到底疯没疯?”玉自寒扭曲着脸看王常与。
“我什么时候说我疯了?”王常与一脸怒容,从头至尾都没承认过自己疯。
“他是谁?”玉自寒指刘世尘。
“长峰派老刘啊。”
“他呢?”玉自寒问王长白。
“乘风派王老二。”王长白行二,王常与一直这么喊他。
“那她呢!”玉自寒指姜梨。
王常与冲上去对着他手指头就是一巴掌,“别他娘的指我闺女!”
他都认识,还能迅速道出时事,唯独不认识姜梨。
王常与说,“我闺女不可能吩咐嚣奇门屠杀三十六派,我们家的事儿也用不着你们狗拿耗子,你们今天要是敢打我闺女,我就跟你们拼命!”
“这不是人呆的地方。”玉自寒看回冯时蕴他们,“你们走不走,我是呆不下去了。”
段无言没说话,冯天师坐得稳如泰山,依然有副客气和善的脸孔,他没接玉自寒的话,甚至没看王常与,视线笔直打过去,落在对面的姜梨身上。
“姜门主,之前你说要灭羽西剑宗,贫道等人因此出手,此刻只想问你一句话,这人你是杀,还是不杀了。”
冯时蕴是块老姜,玉自寒说了那么多不及他一句话打到根上。王常与是羽西剑前掌门,他称今日之事是家事,他们三个外人自然没有权力插手,可若姜梨执意要动羽西剑呢?
冯时蕴很聪明的将矛盾重新推回到两派之间,一看姜梨如何自处,二看王常与是不是真疯!若他疯到连自家弟子都杀,那他这个剑宗老祖,也就没什么分量了。
姜梨正在用小匕首摘剪分叉的发尾,听了冯时蕴的话后长睫一展,看向对面。这个答案很关键,两派是暂时休战还是兵刃相见都在她的决定上。
手中长发被她绕了一圈,她淡一勾唇,“老头儿。”
“欸。”王常与很自然的应声。
“到饭点儿了,饿了。”
羽西剑杀她三十门众是不争的事实,她不会就此罢休,可冯时蕴想师出有名,也是做梦。王常与的出现是个意外,可也意外的让这局势有了逆转,她看着那个殷勤说着,爹爹去后厨催催的老头儿的背影,缓慢地眯起了眼。
阴天,分不清是什么时辰,饭菜上桌,大约是顿下午饭吧。一张长桌坐了一堆人,三大派的人没走,五派掌门更是不会离去,王常与不管别人吃得香不香甜,只管给姜付二人夹菜。自家闺女有肉,徒弟也要有肉,闺女有菜,爱徒也要有菜,他的思想似乎是很单纯,边布菜边问他们什么时候成亲,依然没有忘记当初想让冯瞻极做他上门女婿的心愿。
付阁主说都行。
姜门主说随便。
王常与笑得极憨,仿佛只要这样随意的哄一哄就能得到满足。
坐在席末的王沛之味同嚼蜡,没吃两口就撂了筷子。一席之后的安排就更让人看不明白了。王常与亲自为姜梨收拾出了一进院子,空出了一排弟子房,让她留在派中居住,姜梨竟也没反对,真带着嚣奇门住进了羽西剑宗。
“你们说说这叫什么事儿!这要是在十年前,别说十年,就说八年,五年,甚至是一天前,有人跟我说王常与会把姜梨让到羽西剑住,我都会觉得他疯了。谁人不知我剑宗与雾宗之仇,谁人不知两派相斗,最初起因就是王常与硬邀雾渺宗少主与爱徒比试。姜梨打伤冯瞻极,雾渺宗主杀我小师妹,我师父没了独女失了爱徒,最终联合三十六派屠上雾生山。如今十年过去,一个全宗被灭,一个死伤惨重,偌大一个宗派变成如此灰败荒凉之地,结果十年后,他们能坐一桌吃饭,你说这事儿荒唐不荒唐?”
长风入夜,羽西剑宗的灯早就熄了,有人抹黑出去,在武宫城内穿过无数绕脚小巷,十数间空房,精准无误地走进一间大院。
他满脸怒容,摔上门就是一通抱怨。
彭轻涤瞥了眼他那身装束,一身黑衣,里面戴着面具外面还蒙着面,生怕被人认出来。彭轻涤都懒得提醒他,你搞这么多有的没的,脚上还穿锻雪云琅靴,这靴子整个羽西剑宗就只有在任掌门能穿。
彭轻涤没理会王沛之,翟四斤拿着一只茶壶,由于前段时间骨节被打过封骨钉,稍微有些不听使唤,壶嘴一歪烫了一手,甩手扔地上砸碎了。
“你不荒唐?”翟老四干脆发了个脾气,语气和心情都类似于下雨天打孩子。
他说谁让你把三大派的人叫来的?
这件事情根本不在他们计划之内,既不是陆祁阳的主意,也不是他和彭轻涤的吩咐,完全是王沛之自作主张。而这个主意并不成功,非但没有凿实姜梨的罪名,还莫名引出了王常与这个老疯子来。
“王沛之跟天下令是穿一条裤子的。”
城内有王掌门夜会盟友,羽西剑内姜梨与付锦衾等人也没闲着,正在复盘今日这场交锋。姜梨翘着脚歪在罗汉榻上,手里攥着两块令牌,一块写着天下无胜,一块刻着暗主嚣奇。
两块牌子一个是磐叔死前给的,一块是她从黄皮脸身上摘下来的。嚣奇门刺客领令而去带令而归,只有门主收了令牌才说明任务完成。
黄皮脸说他办事不利,辜负了她的吩咐。
她觉得他干得非常好,所以收回了令牌。
“黄皮脸他们着了他的道,便是王沛之留在派中的十六弟子也是用来下酒的。为了做成这个局,他们必须将时辰掐得非常准,彭轻涤派人与黄皮脸纠缠,就是要耗到王沛之赶到。”
平灵说,“这王沛之是个畜生吧!竟然连自家弟子都能‘相赠’,可怜那些十六七岁的孩子,恐怕到死都不知道是他们掌门害的他们。他怎么那么死心塌地给陆祁阳当狗呢?”
“怕也不是那么死心。否则,三派那些老东西就不会来了。”姜梨用一块令牌敲打着另一块,“王沛之敢杀我部众三十,就是要逼我在剑宗翻脸。陆祁阳盼着我灭了剑宗,这样传闻不攻自破,我落个恼羞成怒偷鸡不成的名声。这是陆祁阳想看到的结果,可如此一来剑宗的代价就太大了。王沛之不敢忤逆陆祁阳,又不甘让剑宗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自然要去搬救兵。三大派就是他的救兵,我全力与他们交战,好一点的结果是战平,差一点是两败俱伤,无论结果如何,夹缝中的剑宗都保下来了。”
平灵说:“所以您故意跟三大派动手,也是为了顺势放过剑宗?”
姜梨说不是,“当时我看到黄皮脸他们死在我面前,没做他想,就想干他们。”
“她当时就想干我们!那姜梨什么人呐,真杀起来谁拦得住,刘世尘劝她都没劝住。”位于武宫城破院子里的王沛之也在翟四斤彭轻涤二人面前说了同样的话,他说,“令主为破谣言,就拿我羽西剑宗做靶子,我们自雾生一战就元气大损如不胜衣,谁看都是掏空了芯子的老被褥,这次再遭横祸,江湖还有没有剑宗都未可知了。”
翟四斤听不惯他这话,“谁说令主要拿你们做靶子,我和老彭不是没走吗?真闹到你说的那般田地,我们会坐视不理吗?”
你们?
王沛之心道,最靠不住的就是你们,若是单纯死几个人就能了事,剑宗已经死了十六个了,怎么没见他们在姜梨翻脸时出手。他们要的就是将事情闹大,等的就是剑宗被灭,待到派中只剩几个苟延残喘的活人时,再如救世主一般姗姗来迟。
可他就算心里不平,也不敢彻底跟他们闹翻。王沛之换了一个语气道,“我是一派之主,不能不为派中弟子考虑。二位也同令主说说,今次没按计划行事,实在是王某心有不忍。羽西剑盈尺之地家道消乏,不似天下令那般家大业大,纵是死去半数也是膏肓之症。历代祖师寸积铢累才得今日剑宗,王某不能让这气象断在我手里啊。”
王沛之不知翟彭二人如何想,反正他是把自己给感动了。
翟四斤不为所动,“王掌门是如何坐上今日位置的,旁人不知,我们还能忘了不成?你本就是踩着派中弟子人头到高处的,之前嫌多现在怕少,恐这城楼倒,怕这屋檐榻,可也别忘了,楼高楼起都是令主的恩典,在外面装好人就算了,在我们面前,找错地方了吧!”
王沛之隐在面具下的脸逐渐阴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多,只有陆祁阳和他手下三护法,若非他没有能力拔除这几日,实在很想要他们性命。
月光地下躺着一地碎壶,王沛之走到碎壶处,蹲下来,一点一点拾起,再抬起头时明知对方看不见,依然露出一个谄媚的笑,“摔得这么碎,扎到脚怎么办。王某能有今日,自然得多谢令主栽培。两位护法当年没少出力,王某也是记在心上的。”
名剑华光在手,剑宗掌门之名在身,他到底还是一派之主。可除了这些以外,他还是一个傀儡,一条还算体面的狗。可他愿意作揖,愿意将两只爪子搭在他们膝盖上。听话的狗只有两种,一种心甘情愿效忠,一种被打出了奴性,王沛之介于两者之间,既需要天下令的庇护,又不想面子上太难看。
“其实今日之事也成了一半,只要我一口咬定人是姜梨杀的,再煽动一下三大派和刘世尘那些老东西,这戏就还有得唱。不过现下另有一件事情比较棘手,就是老疯子突然掰断金刚长臂锁从塔里跑了出来。按说这人是我看着疯的,不该有假,可他这次处处帮着姜梨,还为嚣奇门说话,实在有些诡异。”
“于称意不是会医术么,有病找他看。”翟四斤说。
“来之前我就问过了,说是出去之前一切正常,回来以后探过脉象,跟之前一样,都是浮躁一团乱相。”
“那你还担心什么?”翟四斤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当年的事他知道多少!”王沛之被逼无奈,最恨就是‘当年’,一提心里就是一跳。他可以不择手段,但夜深怕鬼,老人们说心正的人肩头染着两把良心火,走夜路时不亏心。他很有自知之明的相信自己一盏都没有,所以从不回头。
翟四斤说,“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要翻早翻了,现在担心什么。”
王沛之知道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跟天下令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翻了我的,不就等于将当年的事昭告天下了吗?”
翟四斤掀起眼皮,嘲讽一笑,“你要弑师?”
“我哪做得了这种事!”王沛之搓手,“若要动手,自然还得二位。现在姜梨的人全在剑宗,老头儿跟他们住的近,我去了反而会闹出动静。”
翟四斤眼中嘲意更浓,“王常与真是有福气,得了你这么一个孝顺徒弟。我们去就没动静?”
“在下可以再开角门。”王沛之憨厚一笑。
试问这天下,还有比他更熟悉剑宗各处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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