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待进了屋,吴夫人道:“孙氏是个会钻营的,又肯舍脸,把女儿一径往咱们家送。 。”
婉玉道:“柳家有几分颜面和情分在,却是不好驳回去的。妍玉是个是非精,事事抢尖向上,非要争个独好,若是瞧见谁比她强了便不高兴,把她招进家可就不省心了。”说完拿眼看着吴夫人道:“娘的意思是……”
吴夫人冷笑道:“我的意思?柳家又如何了?先帝在的时候他们家确有几分风光,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柳家这两辈在朝中未现出什么能人来,早已不行了。虽有个女儿进宫做了昭容,但至今未生养出一男半女……若不是有你爹大力保荐提携,江宁织造这样的肥差怎会落到柳家头上?况且说了,给达哥儿选媳妇,首先便要品德端,性子好,其次才是模样。柳家这嫡出的女儿,梅家怕是消受不起,将来不知什么人有福娶了去。”说完拍拍婉玉的手道:“只是一时还未想出来怎么回了这两人,你快给拿个主意罢。”
婉玉听了抿嘴笑道:“待会子用过饭,娘便说身上不好,早早去歇着,余下我去办便是了。”
一时间丫鬟婆子将饭菜摆上桌,吴夫人刚用完饭便说身体不适,让两个小丫头扶着回房躺着。孙夫人本想再提妍玉的事,谁知吴夫人一入卧房便再不出来,孙夫人进去探望,见吴夫人双目紧闭,皱着眉头,便只好悄悄退了出来,心想道:“不如我便将妍儿硬留在这里,自己走了罢了,梅家断没有把人送回去的道理。妍儿聪慧伶俐,极懂眼色,在梅家住些时日,吴氏自然便会知道妍儿好处,到时候又怎会再看得上婉玉和紫萱。”
刚想到此处,却见婉玉走出来道:“姨妈的病怕是旧疾又犯了,如今不能再待客,让我跟母亲说,她若有不周到之处还请见谅。”又捧出一只匣子道:“这里头有三支堆纱宫花和两个香囊,都是宫里赏出来的极新巧的玩意儿,姨妈命拿出来给姐姐带回去,今日就不留母亲跟姐姐了,改天亲自邀请来梅府上做客。”
孙夫人心里发急,忙问道:“不是说让妍儿也一并留下来与你作伴么?”
婉玉道:“我刚说的是姨妈的原话,如今她刚吃了药睡了,我不敢打扰……不瞒母亲,接紫萱来,姨妈心里是有些打算给家里的亲戚说媒的,接过来不过是看看品貌性情,过些时日还要送回去的。大病初愈的人没有喜欢热闹的,若不是因我能哄着珍哥儿玩耍,便是连我都要送回去呢。 。”看孙夫人神色狐疑,忙又道:“姨妈刚在病榻上还特特的命我拿这匣子出来,可见姨妈是挂心姐姐。”
孙夫人听了这番话,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婉玉,暗道:“婉玉这小货,自从上次寻死救回来就跟换了肺腑一般,说话办事竟变得如此老成了!莫不是有什么东西附了身?”心虽疑惑,但此刻无暇顾及,口中只管问道:“不知是给什么亲戚说媒?莫不是达哥儿?”
婉玉摇头道:“这便不知道了。”
妍玉冷冷道:“娘亲还问这么多做什么?人家都下了逐客令了,咱们还不走便是没眼色了,快些回家去罢。”说罢转身便走了。孙夫人虽心中犯急,但事已至此却也无法,只得离开梅府。婉玉又唤了紫萱,二人直送到二门,方折返回来。
回来紫萱犯了食困自去睡觉,婉玉到孙夫人房中回话,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吴夫人道:“办得好,既把这两人人请走了,又不至于伤了两家和气。”
婉玉坐在床沿上道:“娘觉得紫萱如何?咱们接她过来,本就是想给达哥儿说亲的。”
孙夫人靠在引枕上,怀里缓缓摇着扇子道:“紫萱是个心直口快的爽利孩子,品行瞧着也端正,模样也好,倒是个可人疼的。但我冷眼瞧着她,如今还是一团孩气,怕是拿不住达哥儿那样的混世魔王。”
婉玉叹了口气道:“说得有理,尤其弟弟任性妄为惯了,紫萱又是火爆脾气,俩人这凑在一处还不针尖对了麦芒。可紫萱又难得,伶俐,通情达理,心眼儿也好。”
吴夫人摇着扇子出了一会儿神,忽手上一停,直起身对婉玉道:“我的意思是……把她说给你大哥,你看如何?”
婉玉吓了一跳,道:“这岁数差得大些……将将十岁呢!爹爹不说再不管大哥的事了么?”
吴夫人道:“哪儿能不管呢,前些日子老爷还跟我说了,说你大哥整天在翰林院里做酸溜溜的文章,再过两年人都要馊了,他打算写信给吏部的旧相识,让把你大哥调过去历练几年,最好是在你爹眼皮子底下。 。到时候你大哥回来,又正好将喜事办了,真真儿的两全其美。”
婉玉听了沉吟不语。原来梅家大爷梅书远有一段事。在他十六岁那年,偶遇梅府做客的崔雪萍。崔雪萍十五岁,为梅府远亲,家境不过殷实而已。梅书远久闻崔雪萍才女之名,再见其人更为倾心,便磨着其母答应婚事。吴夫人起初应了,但谁知没过多久便坚决不允,更做主给崔雪萍保媒嫁了一户人家。此时梅书远早已和崔雪萍海誓山盟,听闻此信不由和吴夫人闹了起来,更是要死要活,又要与崔雪萍私奔。梅海泉一怒之下便将大儿子逐出家门,令其不准归家。吴夫人心疼儿子,暗中偷偷接济,梅书远一律不用,只身去了京城靠教书卖字为生,直至金榜高中,方才跟家里有了书信往来。崔雪萍还未过门便死了未婚夫,她竟然也不再嫁,只守着一心孝敬公婆,梅书远竟也守着不娶,一直拖到今日。
婉玉想了片刻道:“只怕大哥不愿意,如今他还孤身一人,只怕是还惦念着……娘,我当年还小,不知当初你为何要棒打鸳鸯,莫非是因为门第?若当初不如此,如今只怕是孙子都满地跑了。”
吴夫人冷笑道:“我怎是光盯着门第的,若是如此,当初也不会答应你大哥了……你可知道那崔雪萍是什么下流货色?当初她到咱家来,原打的主意是做老爷的二房!我起初还未晓得,只觉得她有才名,该是个知理懂义的。后来她来得勤了,偷偷塞银子给小厮们,让把她做的诗拿给老爷看,又拿捏着时间故意跟老爷撞见,打扮得脂光粉滑的,又托家里的亲眷妯娌悄悄露了意思给我,这样的狐媚子,难道我要招进家里头来?我悄悄派人去打听,这才知道她的闺名就不好,十四岁时去庙里进香曾丢过一宿,虽她家里人竭力掩饰着,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知道有了这档子事攀不上大户做正妻了,便来打小老婆的主意!也不看看梅家是什么门第,她这样坏了清白的,即便是做个妾都不配!偏你大哥还是个实心眼,一下撞到刀刃上,让那小狐狸精迷住了魂魄,谁劝都不听,反倒说我们污了人家清清白白女孩儿的名声!”吴夫人一面说一面咬牙切齿道:“如今她为何不嫁人?不还是巴巴的惦着你大哥么?若不是我以死相逼,你大哥怕早就将那狐狸精娶进来了!”
婉玉听了登时目瞪口呆,道:“我的天爷!她在外贤惠端庄的名声传得极响,气质也是极清高的,群英书院还请她去讲《女诫》、《女训》……若真要像娘亲说的这般,书院的人可真真儿是打了眼了!”
吴夫人顺了顺气道:“原先你还是个姑娘家,这等龌龊事不便与你说罢了,后来我又总盼着你大哥能回头,这事情也就烂在肚子里头,可谁知道……如今便看你大哥的意思,他应了娶亲还则罢了,若是还惦记那小娼妇,也就怨不得我!这些年来若不是顾念你大哥,只怕我早就治了她了!”
婉玉唯恐母亲气坏身子,忙端茶上前道:“娘亲息息怒,我看这婚事能成。大哥斯文儒雅,秉性忠厚。紫萱又出挑美人一般模样,伶牙俐齿的,这两人正好般配。况且张家只是靠积军功搏上来的,朝廷之中并无根基,若是能与咱们家结亲,定然求之不得,如今便只看紫萱和大哥的意思了。”
吴夫人道:“你大哥的意思不必看了,我替他做主,回头你把紫萱庚帖八字要来,请个算命先生看看两人有没有相冲相撞的地方,若是相合,我便请媒人提亲去。”婉玉忙点头应了。
待出了房门,婉玉想道:“原来还有这段缘故,大哥最是个死心眼,到如今多年未娶应还是惦念着崔雪萍,两人这么些年还是藕断丝连。大哥孝顺,故而不敢偷娶,只是熬年头等娘亲点头。但那姓崔的真如娘亲所言,那可真真儿是个麻烦事了。”她心里默默想了一回,心里逐渐捏定主意,转而去寻梅书达,将事情来龙去脉跟弟弟说了,要他悄悄查查崔雪萍其人,特特叮嘱了几句。梅书达自然满口答应,立即派小厮和身边的一众跟班去悄悄打探,暂且不提。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且说婉玉在梅家与亲人共叙天伦,杨昊之却押在大牢里生不如死。梅海泉以奸罪痛打了他二十大板,每日所送饭菜皆是不堪之物,且牢中阴暗潮湿,蚊虫鼠蚁不绝,盛夏之中更犹如蒸笼一般,只有墙角一处枯草可供卧眠,独在牢中更是孤寂难忍,更兼有狱卒打骂,更是苦不堪言。杨昊之从小到大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只能日日夜夜痛哭流涕,盼着家里能有人来救。但不知梅海泉早已和杨峥交代,留下杨昊之一条性命,但必要在牢中关押一段时日,不准家人前去探望。出这等丑事,杨家自然不敢声张,对外只道杨昊之随货船去了京城,唯有杨母和柳夫人镇日焦灼,以泪洗面。杨峥无法之下只向梅家源源不断送钱送物,梅海泉一律全收,仍将人死死扣在牢中。
梅海泉本意是将杨昊之关上两三个月,狠狠治他一治,但谁知才一个月的功夫杨昊之却已不行了,人瘦成一把骨头,满身渍泥污垢,又添了病症,一日晕死在监牢里竟久久未醒。狱卒怕出了人命,立即禀报,梅海泉这才命杨家到大狱里领人。待将人接回去,柳夫人一见爱子浑身臭气熏天,邋遢龌龊令人**呕,短短一个月的时日整个儿人都已脱了形,茕茕孑立,走路一瘸一拐,原来英俊风流的模样浑然都不见了,不由放声痛哭,眼前一黑竟晕过去,待醒过来又是“儿”一声、“肉”一声的恸哭。
杨峥见状又添了烦恼,看儿子被折磨至此,不由心疼万分。但想到杨昊之竟包庇柯颖思杀妻,不但将梅杨两家的情面毁于一旦,还牵连了杨蕙菊的亲事,心里更是一阵憎恨,口中连连骂道:“孽子,将来这万贯的家财只怕也要毁在他的手里!还不如在狱中死了才清净!”骂完又落泪。
杨昊之只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连连道:“儿子错了!”
柳夫人泪流满面道:“昊儿已经到了这般田地,难道老爷非要逼死他才安心么?”命人带杨昊之去洗澡,又一叠声去请大夫。
杨峥沉吟良久,摇了摇头道:“慈母多败儿,昊儿已是闯出大祸了,若不严加教导,日后还不定惹出什么事端来。就这般让他回家,怕也难消梅家心头之恨。”
柳夫人瞪眼道:“昊儿都已到这般田地了,梅家还有什么不知足?昊儿毕竟是珍哥儿的爹爹,亲家的心也忒狠了些!”
杨峥怒道:“亲家死的是亲生的女儿,能这般放过昊儿还不是看着珍哥儿的颜面!你便少说两句罢!”
柳夫人见杨峥动了怒,便不敢再搭腔,只低了头暗自腹诽。
杨峥叹了口气道:“待会子收拾停当了,今儿晚上就送那逆子去西陇头上的那处庄子闭门思过,不准带丫鬟去,也不准探望。”
柳夫人听了登时一惊,道:“西陇头那处庄子?昊儿如今浑身是病,在家里还能有人知疼着热着,把他抛到穷乡僻壤的谁能精心伺候他?老爷,你若惩罚他也需等他身子好些了,或是多让他带几个下人过去……”
杨峥瞪了柳夫人一眼道:“糊涂!即便你心疼昊儿,也需做个样子给梅家看,咱们家的生意还需梅家照拂,或许等梅家消气了,能再提跟二丫头的婚事也说不定。”说完咳嗽一声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待会子便送他走。”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柳夫人愣了半晌,忽缓过神,急急忙忙起身命丫鬟收拾行李,将吃喝穿用满满装了两大箱方才罢休,临将杨昊之送走时又悄悄塞了二百两银子的梯己钱,母子俩抱头痛哭一番,杨昊之方才抹着眼泪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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