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宣那片刻的温柔让李蓉愣了愣,裴文宣见她愣神,不由得笑起来:“你怎的了?”
李蓉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随后抬起头来,拍了拍他的肩,感慨道:“我眼光的确不错。”
裴文宣颇为茫然,李蓉便已经握了扇子进了自个儿的牢房中。
她的房间已经打扫完毕,静兰静梅问了她的需求,没有其他事儿,便退了下去。
两人各自在各自的牢房里,看书打棋谱,闲着无事吵嘴两句,日子也就消磨过去。
等到了晚上,苏容卿便提了食盒过来,将食盒和几本话本子交给了李蓉,随后将朝中近日发生的事儿都汇报了一遍。
李蓉听着他汇报这些,一面听着,一面低头看着苏容卿给的话本子,等苏容卿说完了之后,她也没过问朝堂上的事,只道:“你给的这几本话本看上去都挺有意思的,这几天我应该就能看完了,你下次再给我找些类似的。”
苏容卿愣了愣,随后应了下来,有些犹豫道:“殿下没有什么要让我带的话吗?”
“没什么,”李蓉说着,想了想,她又道,“日后你也不必多来,若让陛下知道了,对你不好。”
苏容卿得了这话,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后,他苦笑起来,温和道:“殿下说的是。”
李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苏容卿在牢房门口站了片刻,随后道:“若无他事,微臣先退下了。”
李蓉应了一声,态度颇为平淡,苏容卿恭敬行礼之后,便退了下去。
等他走了,裴文宣才靠着墙睁开眼,淡道:“不留着多说几句?”
“说了做什么?”李蓉翻着话本子,眼都不抬,“反正也留不住的人。”
“李蓉,”裴文宣靠着墙坐在蒲团上,曲着膝,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只手放在腿上,缓声道,“你当真不想和苏容卿再续前缘了?”
“不想。”
“为什么?”裴文宣有些好奇,“你还是介怀他杀了你?”
李蓉的动作顿了顿,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她对苏容卿的感情,比起裴文宣来说,复杂太多了。
他们之间有太多爱恨,也有太多纠葛。她和裴文宣之间,谈的只有喜欢,或者不喜欢。可她和苏容卿之间,却就介于爱与恨的中间,她与苏容卿互相提防,互相陪伴,给了真心,也充满猜忌。
不是没有心动,甚至于也冲动过想和裴文宣和离,只是苏容卿清晰的让她看到,苏容卿不愿意要她这份冲动。
她上一世像一只小心翼翼试探这个世界的猫儿,她每一次伸手,都遇到火焰灼烧,尽管苏容卿这团火,温柔又美丽,可对于她而言,遥遥望着这美丽的烟火,或许比触碰好太多了。
她不说话,裴文宣也沉默,他也不知道怎么的,从他意识到李蓉和自己认知不太一样开始,他就很想探究李蓉,很想知道,在他缺位的这二十五年里,李蓉到底是什么样。
说起来他心里不舒服,可是又忍不住想问。
过了许久后,裴文宣才道:“你要是想不清楚,不如和我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李蓉听到他这话,忍不住笑了:“感情事上你自己就是个糊涂蛋,你还帮我分析?”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裴文宣觉得李蓉说得不对,立刻反驳道,“我自己搞不清楚,未必搞不清楚你的。”
李蓉听笑了,觉得裴文宣像个不能自医的大夫,被人质疑了医术跳脚。
她本也懒得和他多说,但狱中闲着无事,便也就散漫的聊起来。
裴文宣问,她答,细细说着他不在的二十五年,另一个人和她的人生。
二十五年一说就很长,从黄昏说到半夜,裴文宣听,她说,偶尔裴文宣也会说起自己的事儿来,李蓉听着,也觉得新奇。
夜里下起小雨,裴文宣正说着他因为一直没有子嗣,被族人猜测他不行,拼命想要给他过继一个孩子。李蓉听得入神,又觉得困,淅淅沥沥雨声响起来,裴文宣突然道:“你盖被子没?”
李蓉恍惚反应过来,懒懒起身从旁边撤了一条毯子,盖在身上后,接着道:“盖上了,你继续说。”
“你腿疼不疼?”裴文宣忽地又问,李蓉知他是想起她阴雨天就腿疼的事儿来,笑着道,“我还年轻呢,这点小雨,不疼的。”
“你那时候也年轻。”裴文宣温和道,“秋天还是容易疼的。”
李蓉沉默下来,她记得的,那时候她秋天夜里腿疼,她起初没有告诉过裴文宣,裴文宣见她半夜总是睡不着,脸色不好,去打听了,才知道是她年少时被罚跪得久了,落下的病根。
于是他学了按摩,某天夜里下起雨来,她辗转反侧睡不着,裴文宣就起身来,给她盖好了被子,然后一点一点按在她腿上的穴位上,轻声问她:“蓉蓉,你还疼不疼?”
那是她第一次在秋雨之夜安安稳稳的睡过去,那时候,她心里就觉得,其实成婚这件事,比她所预期的,要好很多。
她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和裴文宣,不知是因为太过久远的岁月,哪怕有着后来不甚开心的结果,也觉得有些温情。
裴文宣提到这件事,便接着问:“后来还是腿疼吗?”
“疼啊。”李蓉轻叹。
裴文宣看着前方,听着细雨:“苏容卿不管吗?”
“管的,”李蓉温和道,“只是人老了,身子总要差一些。”
“他对你还是好的。”
“他很好的,就是中间隔着太多了。”
两人沉默下去,一时也忘了最初聊天的初衷是什么,李蓉有些犯困,抓了毯子,起身道:“睡吧。”
而后便起身回了床上,自个儿裹了被子,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李川走后,两个人也没什么事儿,几乎就只需要等候就是。
静兰每日会来给李蓉打扫牢房,顺带就将外面的消息告诉李蓉一声。李蓉让静兰将自己的话带给皇后,让皇后配合着找皇帝闹事儿,希望皇帝把李川召回来,不要管她在不在牢里。
只有皇后呈现出不愿意李川去边境的态度,皇帝才会相信李川去边境这件事是对他有利,而不是对李川有利的。
而皇后不管她,对于李明而言,也是皇后与李蓉可能不合的表现。
哪怕不是表现,也是日后李明挑拨李蓉和皇后的一个借口。
两人每天在牢房里养生等消息,闲着无事吵嘴聊天,又或者找些游戏打发时间。
裴文宣读书多,各种杂书均有涉猎,哪怕是养颜之术,猫猫狗狗,他都知道得不少。而上一世他除却平日政治斗争,收集的小道消息也多。两人在牢中无事,闲聊起这些来,发现竟也算是不错的话题。
除了聊天,两人还隔着一堵墙,在牢房外面放棋桌,伸着手下棋,又或者是猜拳,猜谜,无聊到极致,就玩起看谁伸手快的游戏来。
李蓉嫌弃裴文宣力气大,于是裴文宣负责躲,她负责打,裴文宣倒也机灵,几乎都打不中,回回李蓉的手抽在地上,砸得疼。
苏容卿偶尔会来看李蓉,每次来就带写话本,汇报一下外界情况,恭恭敬敬,倒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裴文宣起初看着苏容卿胸口疼,但他想着自己该学着面对苏容卿,该学着看开一点,大方一点,不断催眠着,倒也缓和不少,至少见了面,他稍稍能控制情绪,不开口嘲讽了。
在牢里一过就是一个半月,进来的时候正是芳菲尽时,转眼就听夏荷盛开。
这时候前线终于传来捷报,李川不仅守住了前线,甚至还连下三城,而杨家人因私通外敌被李川扣押拿下,随后将人和证据一路送往华京。
李蓉得到这消息时,是在正午,苏容卿在早朝得了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将事情告知了李蓉。李蓉面上不显,她用折扇轻敲着手心,平和道:“苏大人有心了,此事本宫已知晓,不过本宫如今还是戴罪之身,这些外界之事,本宫暂时管不了。”
苏容卿听得这话,他面色变了变,然而片刻后,他便低下头去,恭敬行礼道:“此事殿下知晓就好,微臣也只是前来告知。”
李蓉应了一声,苏容卿见李蓉还同平日一样冷淡,便退了下去。
等他一走,裴文宣便笑起来:“苏大人整日碰你这颗硬钉子,我瞧着都有些可怜苏大人了。”
“您还是可怜可怜您自己吧。”李蓉思索着接下来的事宜,张口就怼。
裴文宣耸耸肩,倒也不甚在意,反正他被怼惯了,也不多这一句。
没了一会儿后,李蓉便站起身来,如今既然李川把杨家人送过来了,便是她该动手的时候了。
她到了书桌边上,开始思索着如何写这张折子。
杨家的案子已经到了时候,她需要和李明申请出狱继续审杨泉的案子。可这封折子这时候由她写,又怕李明怀疑起她,想着她和李川串通了做这件事。
她左思右想,终于意识到,这事儿可能还是得求裴文宣。
她犹豫了片刻,跑到墙角去,叫裴文宣道:“裴文宣,快,帮我个忙。”
裴文宣早就靠在墙边等着她,听她终于来了,用折扇轻敲着自己的肩膀,悠然道:“殿下说笑了,微臣一个可怜之人,哪里帮得起殿下的忙?”
“你别贫啊,”李蓉见他趁机报复,赶紧道,“这是正事儿,别同我闹。”
“殿下方才才说微臣可怜,现下又要用微臣,微臣听不懂殿下的意思。”
李蓉明白了,她要是不低个头,裴文宣估计能给她拿乔一晚上。
她瞧了一眼旁边,见裴文宣的衣服从木栏里挤出来,便知他是靠在墙边等着她,她想了想,便伸出手去,抓住了裴文宣的衣角。
裴文宣奇怪垂眸,旋即就听隔壁响起一声娇滴滴的唤声:“裴哥哥~~”
裴文宣整个打了个颤,吓得扇子都掉到了地上。
李蓉听到扇子落地的声音,当即大笑起来,裴文宣颇为无奈。
“李蓉,你可以骂人,但你不能这么吓人啊。”
“少废话,写不写?”
裴文宣听李蓉耍起脾气,抬手扶额,叹息出声:“罢了罢了,本公子宽宏大量,不同女人计较。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那我就帮你这个忙。”
说着,裴文宣加重了语气,刻意强调:“我的蓉、蓉、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问:“李蓉,你觉得裴文宣是怎么打入你的心房成为你的闺蜜的?”
李蓉:“用他独特的带货技巧。”
(聊天现场)
裴文宣:“我之前看书写过,用珍珠粉涂抹到脸上,有润白之效。”
李蓉:“真的吗?我试试。”
裴文宣:“但我觉得你挺白的,不需要珍珠粉。”
李蓉:“那我需要什么?”
裴文宣:“你过来我仔细看看?”
(摸脸,捏脸,靠近盯着看)
裴文宣:“你皮肤有点干,最近用黄瓜多贴片吧。哦,我再给你写个方子,这个泡澡嫩肤生香……”
……
问:“那你们是怎么加深友谊的?”
李蓉:“就,一起追求爱情啊。”
问:“????追求爱情??”
李蓉:“对啊,他很懂的,经常帮我分析感情困惑,帮我计划怎么追男人。”
问:“……后来呢?追到了吗?”
李蓉:“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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