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眼睛随着南桑不间断的呼喊,一直没闭上,但也没彻底张开,只是虚虚一条缝隙,昏昏然大口大口呼吸着。
状态依旧不好,瞳孔还是在涣散边缘,不知道哪一秒代表他意识还有点的眼皮就会闭上,再次人事不知,无法自救,被动等待死亡来临。
南桑牢牢盯着,在因为船速过快,震荡起来的船舱里喊他的名字,一声一声又一声。
没有回应,像是意识抽离,留下的只是躯壳。
南桑思考了瞬。
问他:“聿白不是个坏人,最起码在我主观思想里,大事大非是分得清的,对人命也是有敬畏的。按说这种人同情妇女老幼是刻在骨血的。但为什么独独讨厌我?甚至恶意重到都不拿我当个人看。从第一面他就是这样。和卢少男说我不好还是这样,到现在又是这样。”
没人回答。
南桑再问,“我之前认识他吗?还是他认识我?亦或者听说过我。”
南桑想了想,“我们之前明显是不认识的,那他是不是因为从别人那听说了些不好的,所以主观认定我很坏?”
还是没人回答,说明反问没用。
也像是在说明,他意识真的抽离了,唤不唤没有区别。
南桑不说了。
几秒后江州手隐约像是动了动。
南桑顿了一瞬,反握住他冰凉的手,“你坚持一下。”
“很快,我们就到家了。”
江州瞳孔涣散不断,但手指却就是动了动,像是在回应,也像是在告诉南桑别怕。
南桑心里的担子落下了,看向窗外。
漆黑海面的不远处,是很亮的大片灯光,说明……很近了。
伴随着船速度突然慢下来,响起要靠岸的鸣笛。
南桑感觉就算现在江州再度休克,他也有可能被救回来。
就算是救不回来,她该做的,能做的也已经做完了。
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若江州真的救不活。
在江家父母找上门时,用偿命等一切办法保盐城维持现在的模样。
南桑没再关注江州,看着小窗外面那些灯光,恍惚了。
她莫名吐话,“我以后真的有机会出来玩吗?”
没人说话,只有江州粗重的呼吸。
南桑喃喃:“没机会也没关系。”
南桑的想法突然从听天由命,变成想让江州活着,还是很想很想。
因为这些灯光很漂亮,像极了盐城她回家那条路上的星星灯。
只要江州活着,她便不用死了。
她……不想死。
不管再难,都想活下去。
忠叔告诉过她很多次。
只要活着,想要的早晚会拥有,如果死了,就再没得到的机会。
这句话在忠叔不断的嘱咐下,已经刻进了南桑的骨血。
南桑回眸再度看向江州,俯身挨着他的耳畔,“活下来,江州,活下来,哪怕是为了我们的家,也活下来。”
“只要你能活下来,以后我们夫妻就好好过日子,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还有啊,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你如果死了,谁来保护我?”
“你活下来保护我,我也会保护你。很认真的保护你。”
“江州,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就回应我。”
江州的手指在几秒后颤动了一瞬,轻轻勾住南桑的手指。
南桑在跟江州离开两天一夜后,第一次笑了。
隐隐的,那种只能听天由命的无奈感觉没了。
好似江州一定会活下来,自己也能活下来。
南桑抿抿唇,小声提要求:“以后可以不要让我再像这两天一样受苦吗?”
因为受苦牵扯而来的难捱情绪不至于让南桑不想活。
但她会没精神。
吃不下,睡不着。
南桑被忠叔和两个阿姨念叨,比谁都清楚自己身体不好。
不能受苦,不能劳累,不能感冒生病,不能熬夜,常喝中药,饮食规律,不要情绪起伏太大,保证心情良好。
这些里,心情被忠叔点为最重。
关系了感冒生病熬夜和情绪起伏等多个影响身体健康的因素。
只要能活下来,南桑就要好好的活。
等待想要的东西在某一天来到身边。
南桑不管江州听不听得见,在他耳边提出能让自己健康活着的要求,“我的心情要时刻是愉悦的,不能多思多想烦闷。”
吃、穿、住、补身体的中药,南桑不担心。
江州有钱,明显喜欢她,这些会给她的。
而且不会让她以后的生活条件比从前差太多。
心情这个东西……
南桑抿唇说:“我想让我们家是大一点的。最好有个很大的花园。这样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不会感觉寂寞,因为我可以找点事情做,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像种花,或者做个秋千,慢慢来,十几天就这么过去了。再搭个葡萄藤,等它茂密起来后,在下面放个躺椅看书,睡着。下午的时间就没有了。重点是能因为花园的巨大,看不见后面的围墙。”
看见围墙,便会有被关起来的感觉。
可想看不见围墙,花园要有多大啊。
南桑感觉自己似乎贪心了,这么大的叫庄园,不叫城堡或者别墅。
她退让,但又不想太退让,想了想认真商量:“如果太大不行的话,住的地方可以小一点,一间小屋子就可以。其实我挺好养活的,衣服够换洗就好,书也看不了几本,对网络也不太依赖。只要能天天碰碰阳光,吹吹风,看不太到围墙,感觉自己也挺自由的就足够了。”
这种条件,南桑感觉似乎在江州说的山上才能实现,郊区是不可能了。
南桑在外面回应靠岸鸣笛声响起后,抓紧时间接着和不知道能不能听见的江州商量,“我其实不排斥住山上,在盐城的时候我就一直想住三楼,不只是三楼,还想住更高一点,这样早起能看看外面,感觉很舒服。但……”
忠叔不让,说三楼房间在杨浅房间上面,杨浅睡眠浅,吵到她了,南桑会挨骂。
可明明杨浅睡一楼,三楼和她隔着整一层。
南桑的话乍然而止。
默默地想。
对忠叔最重要的人是杨浅这件事。
早就有迹可循了。
还处处都是。
南桑沉默一瞬,声音突然大了,重重的:“我们的家高一点吧。多小都可以。能有多高就有多高,我不恐高,也不胆小。就算下面是万丈悬崖,只要能不一眼看到围墙,手伸出去有阳光就足够了。”
停顿一瞬,她莫名笑了,有点失落的自言自语,“已经在建,就说明地址定下了,建筑图纸定下了,改不了了。马上要住的有围墙的郊区,不知道是半山腰还是山底的城堡,都改不了了。”
山上可以通车的地界,最多半山腰,没这么大的平台。
不是她说能改便能改的。
南桑不说了。
还默默松开了江州冰凉的手,敛眉看向窗外。
港口人员已经扬起了帆,在指挥他们的船进点位。
南桑看着那人身上的制服,看上方的字,跟着念,“腾运海口。”
微微动着手指,似在找寻南桑的江州呼吸突兀加重变快。
轻动的手指一寸寸收拢,掐进掌心到极点后,只余缝隙的眸子睁大了点。
控制着模糊的意识,缓慢转头,越过南桑的后脑,从窗户边角处看向本该停靠在下一站他私人港口的船,停进了前一站海口。
这个海口是江哲工作好几年的地方。
出了名的油水大养废物之地。
江州从景深那找到江家翻盘的机会后。
把被下调县城做辅警几个月的江哲调了回来。
从小被严厉教导,从没真正实现金钱自由的江哲自己偷摸的利用关系又回了这。
江老大怒,但江家刚起来,为了不招人耳目毁了江家好不容易活过来的机会,放任了。
十个月前。
江老让江州把江哲弄走。
江州强硬的把他调走了。
江哲不敢反抗,但也不甘心放弃这地的油水,利用是他亲哥的名讳,把这地的人全都换成他的狐朋狗友小跟班,监控移接到他的手机上。
这事难看且匪夷所思,但他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了这就算废了,如今吃喝嫖赌样样沾。
江州没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却没想到,船竟然提前停在了这个地方。
一旦从这下去了,他带南桑回来的消息。
会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传遍整个江家,江州惊愕到隐觉天旋地转。
缓慢进点位的船,随着顶撞停下,晃动了一瞬。
停泊嗡鸣声响起,接着,归于平静。
船到站了。
哗啦一声响,不算彻底平稳的船,直接在海口甲板上架起通往地面的通道。
江州呆滞的从窗口点点缝隙中看外面的甲板。
手指疯狂颤动,想去触碰上方的卫星手机。
却动弹不得,嘴巴开合到极点,想说话。
但喉间像是卡住了一口浓痰,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只能一点点的张大眼睛,就这么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聿白从甲板飞奔而下。
出示证件后,回眸指向他和南桑所在的窗口,急切严肃的说着什么。
随后。
站岗随意懒散略吊儿郎当的姿态极快收敛,戴好帽子转身朝里面跑。
再出来。
身后鱼龙而出八九个江州面熟的值班人员。
抬着支架朝船上狂奔,仿若里面是他们的财神爷。
江州视线被崩溃而出的泪水模糊了。
脑袋前所未有的清明,疯狂转动。
想着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随着江家昌盛,江哲地位水涨船高。
这地的全部人本就是江哲安排进来的,都唯他马首是瞻,就算是前一秒应下他的恐吓威胁,或者是钱财收拢,答应三缄其口。
下一秒,照样混不吝的原封不动的转告给江家二少爷,现在身居不菲的江哲。
更何况还有直达江哲手机的监控。
他需要时间安排。
替换监控,一个个捏着他们的软肋,让他们就算是死,也半个字都不敢吐出去。
时间……
时间……
江州听着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崩溃的想。
他哪来的时间?
哇的一声。
看着窗外的南桑回眸。
江州从平躺变成侧起了身。
并且吐出了很大一口血。
血色红艳。
更红艳的是眼睛。
江州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大了,且是大到极点,通红,并且在睁裂的边缘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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