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桑朝前一步,冷冽半分不褪,“道歉!”
陈雪道歉了,后夺门而出。
南桑跟出去,把被她拉开的门重新拉上门栓。
给江州发信息。
说陈雪脑子缺根筋,会碍事,她把她赶走了。
江州回复说好。
南桑想回点甜蜜话,之前这种话手到擒来。
而今却不知道为什么,发不出来。
没勉强自己,把手机收起来,把凉了但依旧不苦,有点甜有点好喝的中药喝完。
去厨房把碗洗了。
再出去工具间扛了一把梯子。
进洗手间开窗户。
把梯子小心放出去。
找出之前从山上带下来,洗了便折叠收起来的围巾。
从洗手间窗户那爬了出去。
把梯子摆好。
爬到上峰。
她想把围巾搭上去,可突然有点出神了。
因为这是一个多月来,她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
不是从大门缝隙朝外看,视线边角不管怎样都有个遮挡的,代表她被关的边框。
是没有遮挡的,一览无余的世界。
南桑整日待空调房,怕寒。
除非给盐城开视屏会换上连衣裙。
平时穿的一直是有点点厚度的长袖衣物。
现在便是。
立秋后的正午。
天气炎热依旧。
围墙在南桑腰部。
腰部以下在阴凉的地界。
腰部以上,沐浴在灼热的阳光里。
只是几秒的时间。
南桑额头溢出了汗。
和平日午睡后起来关上空调,出去散散寒气的汗一样。
却也不一样。
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因为……自由。
南桑伸出手,轻触阳光。
下巴微昂,整张脸去轻触……自由的阳光。
她闭上眼,黑色长发随风飘动。
手里攥着的围巾,同样随着风晃动。
直到风吹动开始泛黄的麦苗沙沙声中夹杂了一声清脆的打火机声响。
南桑睫毛轻颤了瞬,睁开眼了。
因为闭上的时间太长,被阳光刺到有点睁不开。
却依旧隐约看到了远处杨树下,倚靠而站的男人。
他肩膀靠着杨树,一身黑衣黑帽黑口罩。
唇边猩红光点闪烁不断。
和南桑对视一瞬后,插进兜里的手抬起,朝额前挥了挥。
南桑静默几秒。
跟随他的示意,抬手遮挡在额头。
刺目的阳光犹在,看东西却清晰了太多。
看得最清楚的是景深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了。
往上。
定格在……阁楼。
他唇边还叼着烟,却避开了身形,整个身子贴着杨树。
伴随着寥寥燃起的烟雾,偏脸看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唇边的烟已经燃烧到了尾声。
他在远处很深很深的看了南桑一眼。
口中的烟头吐出。
脚轻抬,在地面上踩了踩。
没再看她,压了压帽檐,身子微动,转了身,从侧身面对南桑变成了背对。
俩人距离太远。
全程没有对话。
有了也大概很难才能听清楚。
对话没有。
真正的眼神交流也没有。
因为谁也看不清谁的眼睛。
瞧见对方的视线角度,已经是极点了。
可这瞬间,南桑却就是感觉他好像知道了。
知道有人藏在了阁楼,等着抓他。
但……不应该啊。
南桑在他朝前走了三四步。
身形在视线中越来越模糊后,启唇,“景柏。”
好像是声音太小。
他没回头,且脚步越来越快。
南桑手抬起,做成喇叭,“小白!!”
她声音清脆,在炎热的午后,随着风不断飘散。
两秒后。
南桑眼睁睁的看着景深的步子停下了。
她手掌松松握握。
没再看他,手扶着围墙,抬脚接着往上踩梯子。
随着脚踩上去,目光在梯子上停留了一瞬。
敛眉接着朝上爬。
上了没那么高,也没那么矮的围墙。
最开始是腿分开坐在上面。
再后是颤巍巍抬起脚蹲在上面。
再后……
南桑手抬起放平,呼吸微凛,一点点的站了起来。
整个身子沐浴在阳光中,远远的和停下偏身看向她的景深对视。
几秒后。
南桑伸出一只手,对着已经彻底转身看向她的景深。
太远了。
南桑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甚至于他垂下的手掌是松开还是握着同样看不清。
只知道他停下了。
那么便有机会。
安抚江州的不安,让他如约带她回家的机会。
南桑喉咙滚动半响,开口,“带我回家。”
南桑把自己养得很好。
不贪凉、不食零食、不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轻易不熬夜。
且早睡早起。
蔬菜碳水海鲜水果,严格按照要求。
不吃多也不吃少。
只是一个多月。
但南桑真的把自己养的很好。
头发乌黑,眼神明亮,唇瓣嫣红。
且声音洪亮。
南桑躬身朝前,声音放大到了最大,“小白!”
南桑声音清脆到像是数年前,在景家宅子里,扯着嗓子喊景深吃饭。
她喊,“带桑桑回家!”
关于景深会不会回来,活着被四区的人抓住。
南桑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
因为他不是好像知道阁楼上藏着等待逮捕他的人。
是的确知道了。
暴露南桑意图的是梯子。
南桑把梯子拿出来,是想把围巾挂在围墙外面。
这样如果景深没走,没被该找他的人找到。
二十四小时内来看一眼。
有可能会翻进来,问她是不是改变主意了,愿意跟他走。
她没想到景深在正午,最热的时分就在院子外面。
联想他知晓院子监控的布局,监控直达的是江州。
南桑扛着这么大一个梯子进了洗手间,送到了洗手间窗户外的地界。
代表什么很明显。
她是真的不抱希望了。
但……
南桑沉默的看着景深垂眸朝前。
迈出了他的安全距离。
脱离了护着他的杨树林。
站在阳光下。
随后朝南桑走近。
他在中间停下了。
弯腰摘了一朵黄色的小野花。
在指尖转动了瞬。
现在的距离足够南桑看清楚他的脸和眼睛。
眼睛因为垂下,看不清楚。
脸因为戴着口罩也看不清楚。
南桑却莫名感觉他此刻大约是扬起了笑。
景深重新开始走。
距离南桑还有五六米的时候。
南桑手插进口袋,握紧了里面的口哨。
拎了起来。
放在了唇边。
在景深停下后,和他对视。
看不清楚。
他的瞳孔一直是这么黑。
南桑腮轻鼓。
吹响了口哨。
清亮到像是黄鹂鸟的哨响带动阁楼窗户哗啦啦被打开的声响。
几个枪口从窗户探出,瞄准原地停下的景深。
景深抬头看了眼南桑,抬脚接着朝前走。
南桑听见了大片脚步声。
身后梯子被拖拽的声音。
飞奔下楼的声音。
还有大门门栓被打开的声音。
还听到了景深走近的脚步声。
除了听见。
她看见的更多。
梯子从她身后被拖拽到了旁边。
她身边像是下饺子似的。
冒出一个个脑袋。
踩上围墙的下一秒径直跳下去。
有的原地蹲着,抬起枪指向已经走到墙角的景深。
有的滚了个圈。
在景深背后抬起枪。
还有围墙左右两边,从大门绕去过道,跑出来两队人。
抬着枪分散开。
像是捕食的猎豹,慢吞吞,又严丝合缝呈包围状般一点点的靠近景深。
而景深……
伸出手抬高,对着她。
南桑敛眉看着他在下面伸长手想递给她的野花。
思绪突然飘远了。
飘到了山上的那段日子。
俩人去平台的丛林。
摘了很多东西。
最顶端能吃的柑橘。
很容易便被挤压到的桑葚。
景深给南桑折了两束安神的奈莫枝叶。
南桑摘了很多野花。
因为她感觉很漂亮。
还兴致勃勃的把它们插在了塑料瓶里,端正的摆在门口。
事后……景深给她洗手。
野花只是好看,不太好闻。
南桑手上全是味。
洗到用了洗发水才洗香。
还浪费了半锅水。
她撇嘴嘟囔,说以后不摘了,接着嘟囔说但是真的很漂亮。
景深说他给她摘。
南桑没见他摘过。
在被他冷暴力的那天,自己摘了,自己换了一次。
他的言而无信,她已经习惯了。
再加上随后便是决裂。
这件事的言而无信,没有追究提及的必要。
可这瞬间,看着在墙角下面,仰头想给她花的景深。
南桑突然就这么想起来了。
想起的不是他言而无信。
是这个最开始被清理到连根杂草都没有的院子,冷不丁钻出了一朵黄色的野花。
就那么一枝,在院子里随风飘荡。
第一朵花凋零在第一场雨水里。
细细的枝干被风雨打断,密密麻麻的花瓣被打到只剩残缺几片。
南桑那会不知道怎么想的。
走进雨里,把折断的它捡了起来。
找了个很矮的瓶子。
接了水,把短短的它插了进去。
她以为它能昂首挺胸三四天。
在山上时,玻璃房那么热,她放进塑料瓶里的野花尚且如此。
这里也该如此。
但不是这样的。
隔天它便弯了腰。
耷拉下了脸,颓败到和荒草无异。
丑到了极点,也可怜到了极点。
南桑那会才迟来的想起了一件事。
野花不是水系植物。
没有办法在水里生长出芽。
它是土系植物。
脱离了土壤。
只多几个小时而已。
便会臊眉耷眼。
气味难闻,且娇艳不在,丑陋又凄凉的死去。
南桑把它丢在了她捡起它的地方。
同样迟来的知道。
景深没有言而无信。
最起码在摘花这件事上,没有。
除却冷暴力那天的巧合外。
他每天都有给她悄悄的摘很多不同颜色的野花。
然后再悄悄的换下那些只是几小时便臊眉耷眼的野花。
像是不想毁了她心目中有点难闻,但是很漂亮的野花模样。
更准确的说。
是在守护她对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一切事务的热爱。
南桑回神了。
眸光在他指尖的野花上定格好几秒。
扯下了唇边的口哨。
手抬起,落下。
平静看着他被蜂拥而至的人扑倒。
递给她的野花随着身形倒下。
跟着他的手一起,砸在地面。
南桑小心转身,在围墙上行走了两步,看了眼湛蓝的天,和暖到让人全身发麻的太阳。
沿着梯子下去。
安静的拽着去窗边。
爬进去。
梯子弄出来不难。
但想弄进去有点困难。
南桑斜着把梯子一点点的拽出来。
手刮烂了很大一层皮。
出了全身的汗。
梯子终于进来了。
南桑搬去工具房。
路过门口。
看见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成了严丝合缝。
和平时被从外面锁上一模一样。
像是四区的人没来过。
刚才外面的一切都没发生。
南桑扫了眼没再看。
把梯子放好。
回客厅清理了掌心的伤口。
没午睡。
开楼下的扫地机器人。
拿着扫把和拖把上阁楼。
不脏,只是留下了很多脚印。
南桑扫拖。
弄干净下去的时候。
因为楼下面积大,来回人多,带了不少灰尘。
扫拖一体机器人好像出了故障。
南桑摆弄了好大会没摆弄好。
放回去。
自己扫地,自己拖地。
忙碌到四点多,把家里打扫干净了。
因为惦记着缺了顿饭。
匆匆去厨房做饭。
掌心的创可贴没贴全伤口。
沾水有点疼。
南桑忍耐到做完吃完。
把创可贴摘掉。
自然风干掌心被梯子倒剌出来的伤口。
她想出去站站,消化一下食物。
这样八九点才能再吃一顿。
但是不舒服。
南桑手抬起轻触了下额头。
再碰身上的皮肤。
掀眼皮看吹着巨大冷气的空调。
低低的叹了口气。
上午来了一群人。
她把恒温二十八度的空调调低了,朝上吹的风向变成了自动。
从围墙那下来后,她一直在忙。
很热,不冷。
所以没觉察出空调忘了调回来。
她没发烧,但是感冒了。
南桑勉力爬起来。
吃点药。
把空调调好。
想洗个澡上床。
全身上下酸软的厉害。
这是一冷一热后,引起的病毒性感冒症状。
吃饭不耽误,可是动弹不得。
南桑没洗澡,穿着衣服爬上床掀高被子,闭眼睡了。
悠悠醒来是被疼醒的。
睫毛困难的睁开。
看了眼在床边坐着给她处理伤口的江州。
想说疼,说不出来。
手指动了动。
在江州看过来后,想笑,也没力气。
南桑不笑了。
有点倦的朝江州那蹭一蹭。
不等蹭到,听见江州说:“既然抓他对你来说这么痛苦,你昨天何必要把这件事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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