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里很是安静,谢周登门的时候,柳金正在后院里作画。
事实上,他的修行天赋几乎不弱于其弟柳玉,但相比于修行,他更钟情于诗词字画。用他的话来说,柳家的门面有柳玉撑着就够了,况且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代大儒,把金陵一带治理的井井有条,也不差嘛。
谢周是从侧门被迎进去的,柳玉没有去接,显得很是随意。
外人不得不在乎、或者顾忌谢周的身份,但他可是从小看着谢周长大的长辈,况且谢周就那么伤了他宝贝女儿的心,他端着点怎么了。
“来了啊?”柳玉这样想着,放下画笔,示意他就在亭下坐吧。
谢周也不介意,寒暄了两句,把泉州城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想着来到金陵,就来看看您。”
柳玉拿起一块布将那幅还没完工的画盖住,问道:“王侯呢?”
“回了益州。”谢周说道:“那边有很多事情要忙,紫霞的人,快要找到他们了。”
柳玉并不意外,用湿手帕擦了擦手,说道:“找了这么些年了,紫霞的人又不是傻子。”
柳玉一边说着,一边挥挥手招来远处的贴身丫鬟,吩咐把画搬到书房里去,随口问道:“中午留下来吃饭?”
“叔父也不避着点人,就不怕传出去了?”谢周笑着问道。
虽有几分打趣的意思,但谁都知道谢周是皇帝和星君的心腹大患,将来若是谢周败了,柳金难免会遭到“清算”。
“你这小子。”
柳金笑骂一句,接着无所谓说道:“就算你输了,我无非是被罢官除爵罢了,不会有人太为难我的,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这并非柳金托大,一代大儒的名声加上与圣贤城的关系,足够保证他在任何时候,除非是犯了谋反性质的罪名,都不用担心被定下死罪。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周说道。
柳金笑着说道:“那我就吩咐下去,多做些本地的特色给你尝尝。”
二人一路从后院去到前厅,期间没有聊什么大事,反而就金陵的人文生活,字画之类的聊了许多,直到信差送来了一封家书。
家书是从明月楼寄过来的,那是一个全部由女子组成的门派,位于江水下游某个偏远但环境极其优美的小镇上。虽说门内皆是女子且与世无争,但在世间威望不低,实力不容小觑。
两年前黑市归来之后,柳心月就去了明月楼,直至今日。
柳金打开信看了看,没有避讳什么,递给谢周问道:“你要看看吗?”
谢周轻轻摇头:“算了。”
“心月今年就不回来了,她近年来修行不错,就快破境了。”柳金说道。
柳心月的破境是即将突破一品,放在全天下都是有数的天才,但相比于谢周玄虚子等人,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谢周说道:“那就好。”
柳金看着他,嘴唇嗫喏了两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情爱这回事因人而异,就算他是大儒,也说不清。
当柳府的午宴准备妥当,谢周和柳金坐到饭桌上的时候,玄虚子回到了观星楼。
他受了伤,但伤势不重,按理说以他的速度,早在一个时辰前就该回来了。
那他为何会在路上耽搁了这么久?
星君没有问,看着来到静室里,安静跪坐在蒲团上的弟子,和蔼问道:“如何?”
“我不如他。”
玄虚子平静地给出了相同的回答,但与面对谢周时说的那一句,这句话里已经没有任何的不甘,只剩下些许的遗憾和释然。
“不如啊。”星君抚着胡须轻轻叹了一声。
玄虚子取出乾坤印,双手呈上,这个跟随星君多年的至宝,现已布满裂痕。
“有辱师尊之名,弟子惭愧。”
说着惭愧,玄虚子言语中却没有半分愧疚,一如先前般平静。
星君拿过乾坤印看了两眼,估摸了下谢周的剑到了何等程度,眼神里不禁多了几分阴沉。
但这缕阴沉转瞬即逝,星君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温和的笑容,随手将乾坤印搁在桌上,说道:“毁了就毁了罢,无妨。如今的紫霞,也无需借助此等外物。”
玄虚子垂首说道:“多谢师尊体谅。”
随后不等星君再说什么,他便站起身恭敬,道:“如果师尊没什么事,弟子就先下去了。”
星君深深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玄虚子微微施礼,转身向静室外走去。
“看来是谢周跟你说了什么。”星君的声音忽然在静室内响起。
玄虚子止住脚步,回过身静静地看着星君,默不作声。
“既有疑惑,何不直接问出来?”星君站了起来,走到玄虚子面前。
师徒二人身高仿佛,但当星君站起来的那一刻,突然间高大许多,就好像一座山将玄虚子包围了起来。
静室里的气氛一瞬间如同清水结冰,冷气迅速蔓延。
即便玄虚子都有种窒息的感觉,但他是何等人物,随着指尖一道印诀闪过,混乱和不安的情绪一扫而空,看着星君说了一个“好”字。
“我到底该称呼您师尊,亦或者称呼您父亲?”玄虚子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却也是最严肃、最值得深思的问题。
如果星君承认,那无疑坐实了星君利用邪术培育婴孩之事,也坐实了他们师兄弟三人的生命中,早已背负了无尽的罪恶与血腥。
但如果星君不承认……不,星君不会不承认的。
否则那依据血脉和灵魂相连的“水镜传声”之法、“降神”之术,都无从解释。
“如何称呼都行。”
星君看着他幽幽地说道:“但我要说的是,这两种称呼都不准确。”
玄虚子有些发愣,心想这两种称呼都不准确,又是什么意思?
他抬起头,看着星君的眼睛,想要看出些什么。
但是没有,那双瞳孔一如既往的祥和,却又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能够刺穿一个人的心灵。
“你是我培养出来的希望,我也曾对你寄予厚望,但现在看来,我失败了。”
“你不如谢周,也很难超过如今的我。”星君言语中带着训斥的意味。
玄虚子没有反驳,事实也确实如此。
如果说他的出生是星君为了培养出一位横压当世的人物,那他毫无疑问是一个失败品。
“所以,我究竟是谁呢?”
玄虚子轻声呢喃了一句,像是在问星君,又像是在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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