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谢毅忙道：“父王放心！若儿子再失败，甘愿受罚！”
“好！”
德王还想再说，便有人进来附在德王耳边低语了几句，德王皱了皱眉，对着谢毅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谢毅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彼时，院内已然没了那些七横八竖的尸体，有的只是新落的白雪，谢毅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回眸朝书房扫了一眼后，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下一瞬，便收回视线抬脚离去……
-
翌日，乾清宫内。
“陛下，云大人叫人送了些药茶过来，您瞧瞧。”
尹总管带着元宝走入大殿，示意陛下去瞧元宝托盘上的锦盒。
彼时，皇帝正在作画，闻言停住笔，瞧了一眼道：“朕竟不知，这丫头还会做茶。”
尹总管笑呵呵地道：“想来是云大人对陛下一片忠心，为了陛下身子能好，特意研究了做出来的。”
“嗯。”谢崇点了点头，放下笔道：“呈上来吧。”
“是。”尹总管应声，从元宝手上接过东西呈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在龙椅上落座，打开盒子准备瞧，可盒子刚一打开，便被那种浓郁的药茶香惊了一惊。
他睁大眼睛，惊奇地同尹总管对视一眼后，又凑到药茶上仔细闻了闻，这才道：“朕还从未嗅到过者这般好闻的药茶香。”
尹总管笑呵呵道：“那等下老奴叫人泡了茶，给陛下尝尝。”
“嗯。”
见皇上点了头，尹总管端走装着药茶叶的盒子交给了元宝，见皇上又站起身来，神采奕奕的做起画来，便道：“自云大人归京后，陛下的精神，真是愈发好了。”
“嗯！”谢崇赞许的点头，“云家这小丫头，年纪虽小，这医术，还真不是旁人能比的。”他说着，在画纸上补了两笔，又道：“她的针灸之术，比她祖母更胜，制作的药油也很好，还有她送来的药膳食谱，真真是又养生、又美味，与以往那些难吃的药膳大有不同。”
尹总管笑呵呵道：“老奴近来瞧着陛下，身子也是比之前好很多，就连面容，都显得愈发年轻了。”
皇帝闻言笑骂：“够奴才，这满宫里，就你会说话。”
“老奴说的是事实。”尹总管弓着身子，想到什么来，又道：“陛下难道不觉得，您都没有从前怕冷了吗？”
“这倒是！”谢崇停了笔，认真思索了片刻，说道：“以往冬日，朕总是身子僵硬难受，太医院的那些庸医们便同朕说，是因为冬日寒冷，再加上朕不比年轻时，所以，才会如此。”
皇上说着，便有了怒气，冷哼一声道：“这几年，他们就靠着这番说辞糊弄朕！一个个的就会白拿朕的俸禄！全都是吃白饭的东西！”
“陛下息怒。”尹总管将头埋的更低，心说：他们可不就是糊弄么？毕竟云家覆灭之前，皇上但凡有事，寻的都是云老夫人，而不是太医院。
日久天长，太医院见不到什么疑难杂症，更不会碰到闻所未闻的毒，他们所经手的，无非是些寻常病症，日久天长，自然养成了懒散无用的模样。
但，这话他不敢说，只小心翼翼道：“这也不全是御医们的错，毕竟，云大人的那套针法，懂得没几个，满京都里，也就从前的云老夫人能与之相比……”
“砰！”地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擦着尹总管的身子飞过，狠狠撞到了柱子上。
紧接着，便是谢崇阴鸷的冷斥声：“她如何能比老夫人相比！”
“陛下息怒，老奴失言，还请陛下责罚！”
尹总管忙跪下来请罪。
谢崇脸色阴鸷的看了他一眼，“身为大内总管，出言不当，明知故犯！自己下去领罚！”
“是！”
尹总管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而谢崇，也无心在作画，丢下笔绕进了内殿，并黑着脸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至于谢崇，则黑着脸坐在锦榻上，抬手在矮桌上敲了三下。
“陛下……”
一个黑衣人，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面前。
“云芷如何了？”
“重伤，断了一根肋骨，眼下昏迷不醒。”
皇帝冷呵一声，“朕还当这小丫头有多厉害！看来，是朕高估她了！”
黑衣人不言。
皇帝又问：“那几人呢？都在干什么？”
黑衣人低声将其余人的事情一一汇报，而后便低着头等皇帝发号施令。
皇帝坐在明黄色的锦榻上，微微眯着眼眸沉思，须臾，他垂眸看向黑衣人，招手示意他上前……
-
云芷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大火连绵，她于火光中战斗，于火光中厮杀，也于火光中寻找，可是，她找啊找啊找啊……
找的精疲力尽，找的心神剧痛，却什么也找不到。
她找不到祖母、寻不到爹娘，在漫天火光中，在层层叠叠的尸体中，在满是血腥味儿的世界里，她孤身一人，寂寥无比。
好疼……
好疼……
她攥着心口，硬生生疼醒过来。
“原来你也知道疼。”
黑暗中，有人坐在她床边，听见她好疼，带着怒气开口。
云芷沾了水的睫毛颤了颤，轻轻睁开了眼，便于黑暗中，瞧见了那一抹消瘦的身影。
她张了张嘴，又轻轻合上，什么都没说，却又似，什么都说了。
那人满身寒霜，内里却是怒火燎原，可看着泪流满面的云芷，终究是心软了下来。
“饿不饿？”
云芷轻轻摇头。
“要喝水吗？”
云芷再度摇头。
那人叹了口气，“你不该如此。”
云芷苦笑，“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那人皱了眉，“总会有。”
“那便是没有。”
云芷轻轻闭上了眼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该知晓，现在不是翱翔于天际之时。”
那人沉默。
好半晌，他方才道：“你从不听我的劝。”
云芷闭目不言。
那人许是气闷，呆做好半晌，方才道：“此后，你便好好养伤，剩下的，交给我。”
话落，他起身欲走，却听云芷道：“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你该知晓，我不会听你的。”
“好。”
那人闷闷地应了一声，而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
云芷闭上眼睛，听着外面簌簌落雪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师叔祖说的没错，这世上，很多能办到的事情，也有很多不能办到的事。
但，真正令人痛苦绝望的，不是那些能办到、却没有办好的事情，而是，你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事情。
她是可以想办法重振云家，也可以想方设法为云家翻案，可祖母和爹娘，却再也无法回来了。
永永远远地……
无法回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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