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叹说好了是出去打野味,连佩剑都不曾带,可转眼天就黑了,却还不见萧叹的踪影。柳芽儿抚着萧叹的佩剑,指尖拂过精致的花纹,见剑柄上写着“青霜”二字,她好奇地拔出宝剑,只见寒光一闪,吓得她丢开手去。
“哐当”一声,青霜落在了地上,一阵不安涌上柳芽儿的心头。
柳芽儿托着腮帮子思来想去,频频望向院门,却迟迟没听见响动。直到夜幕降临,褪去白日里的炎夏酷暑,湿润的空气里渐渐泛起凉意,茫茫大雾四起,覆盖了整个山头,萧叹的身影却还是没有出现。
山中夜晚确实容易起雾,可是像今天这么大的雾着实罕见。
柳芽儿决定出门,她本想背上青霜,可是重重的宝剑压得她行动不便,只得作罢。她提着小夜灯,照见空气里翻滚涌动着无数密密麻麻的小水珠,如同江流涌动。行走的时候,夜灯能够照亮的地方,几乎只有脚下的两步路。茫茫一片大雾,分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树,未知的恐惧瞬间席卷她的整颗心脏。
山里的夜晚常常有野兽出没,老人们还说有山妖精怪会出来吃小孩,所以村民们一般不在夜间出门活动,天一黑就各自闭户了。
她的心绪一直不能平稳,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念头令她焦灼难安。
是比萧叹的未归更复杂的不安,她觉得七里村周遭的气息不知何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就像是一个人弯腰除草时,背后一只猛虎轻手轻脚地靠近,尽管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很细微,但是这个人如果足够敏锐,不必回头,也能感受到危险来临的气息。
正是这种感觉,让柳芽儿毅然决然独自一人迈进了茫茫的大雾之中。
她先想到了娘娘庙,踏上了去往娘娘庙的路。随着脚步不断加快,耳畔传来了潺潺水声,娘娘庙微弱的灯光也越来越清晰。
好像有哪里不对。上次萧叹加固了娘娘庙的安魂法印,就算在大雾里也应当是金光护体才对,这里怎么似乎浊臭逼人,黑气腾升。
难道是娘娘庙的安魂法印又被破坏了?
柳芽儿小心翼翼走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却有一双枯瘦的手从迷雾里猛地伸出,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脖子。她惊得大叫,要不是手里的夜灯是她现在唯一的依托,恐怕早被吓得扔飞了。
那猛地一下似乎是这双手主人的最后一点力气,继而那双手便慢慢垂了下去。柳芽儿鼓足勇气弯下腰,将灯笼往前照,却看见看守娘娘庙的陈伯倒在地上,双眼深陷,浑身瘦得像枯树一般。柳芽儿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好,他还活着。
“爷爷,爷爷……”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女童哭声,“你在哪里呀爷爷……”
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圆脸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红底白花的绸缎小袄子,循着柳芽儿手上的灯光过来,看见倒下的陈伯,趴在他身上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小姑娘,你是陈伯的孙女吗?”柳芽儿疑心问道。七里村说大不大,可这个女孩她之前从未见过。
“我是爷爷的孙女,我叫千英,姐姐,我爷爷怎么了?”圆脸女童满面泪痕,水汪汪的大眼睛噙满泪水,看着真叫人心碎。
从来没听说陈伯有个孙女。这个小女孩似乎有古怪。可自己明明和萧叹一样能够看到鬼,如果她真的是邪灵自己应该也能分辨吧?柳芽儿内心斗争激烈,一边说服自己帮助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一边又时刻提醒自己要注意。她想了想问道,“我平时看陈伯可怜,总带些吃的来看陈伯,怎么从没见过你呀,要是知道陈伯有你这么个可爱的孙女,我就多买点山楂糖了。”
“我也没见过姐姐。”圆脸女童一脸稚气,奶声奶气地说,“我爷爷不可怜,爷爷不缺东西吃。姐姐你知道吗,我爹叫陈正辉,我家有的是钱。”
卖如意散的陈正辉?那么陈伯是陈正辉的父亲?难道陈伯不是因为穷才住在娘娘庙吗?莫不是陈正辉是个丧了良心的不孝子?
柳芽儿的脑子一时有些理不清。忽而她想起陈伯家的饭菜总是很丰盛,心下便也有了答案……
“不过爷爷不喜欢跟我们住在大房子里,所以一个人搬到这里住啦。”千英补充道。
“你这么晚了一个人来看爷爷,不怕迷路吗?”柳芽儿继续试探。
“因为我想爷爷了,我在家无聊,只有爷爷陪我玩。姐姐放心,我不会迷路的,我家住在河的上游,沿着这条河一直往上走就是我家啦!”千英说道,“可是今天突然起了好大的雾,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我好害怕,爷爷又突然生病了。姐姐,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现在就走吗?”
“嗯,我们快走,我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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