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就在这里睡吧
姜听垂眸，没有说话。
术前她看过那个小姑娘的情况，和周锐来自同一个地方，缓解手术也是同一个医生做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杜欣不是新医生，在市医院已经工作很久了，手术过程中一般的突发情况都能够应对，不知道这次是出了什么意外。
未等她开口，杜欣就低下了头，自嘲般开口，“我在说什么啊，肿瘤破裂，这不是上一次的999事件吗，要是你做手术一定不会失败。”
听到这里，姜听也明白事故的起因是什么了。
手术过程中肿瘤破裂并不常见，一旦发生情况很严重，楚越是在医院很多医生共同抢救下才活过来的，并非她一人的功劳。
小女孩体质本就和上过战场的楚越比不了，就算是姜听自己做这台手术，也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证成功。
姜听轻生安慰道，“手术过程中会发生意外，没人能保证一定成功。你尽力了，问心无愧就行了。”
在医院待久了，见惯了生离死别，阴阳两隔，他们没太多的时间感伤。
死者家属闹得很大，杜欣暂时回家休息一段时间，事情解决了再来上班。
医院外不但有病人家属在闹，还有很多看热闹的人和媒体，医院拒绝了所有的采访。
整理好情绪，姜听正准备去住院部，就撞见了行色匆匆的言时，看样子他是刚从手术室出来。
“你没事吧？”言时语气急促，还喘着粗气。
姜听微微摇头，将口罩往上拉了拉，“我没事，你出去的时候也记得戴上口罩，别被缠上了。”
死者家属以及媒体要是看到他们，一定会缠着问东问西。
言时湿 润的发梢贴在了皮肤上，“手术前何医生给我讲过，是我同意他们手术的。”
“他们操作没有问题，是突发情况，谁也预料不到。”姜听叹了口气。
“外面有很多人，我们一起回去？”言时斜眸看着她，眼底的担忧不加掩饰。
姜听眸光忽闪，摇头拒绝了，“你先回去吧，我去住院部一趟。”
见此，言时没有强求，只是叮嘱她回家时注意安全。
暮色四合，窗外繁星点点，大片的雪花在路灯下飞扬。
姜听在病房门口踱步，半天也没有走进去。
眼下已经快到十一点了，病房内一片漆黑，商奶奶说不定已经睡着了，她该换一个时间来。但今天看到死者家属哭天抢地的样子，莫名的想到了妈妈和奶奶，又想到了商奶奶，便过来了。
在妈妈和奶奶去世后，商奶奶是唯一对她好的一个人，因此她才想要牢牢抓住。
眼前的门倏然被拉开，她抬眸就对上了商霆聿黑沉沉的瞳仁。
商霆聿身上穿着黑色棉质睡衣，脚底踩着一双棉拖鞋，凌乱的刘海遮住了额头，睡眼惺忪，看样子是刚起床。
姜听一愣，试探性的问道，“我吵醒你了？”
“奶奶说有人在外面走来走去，让我来看看。”
“奶奶怎么会知道？”
姜听皱眉，顺着商霆聿的目光看过去。
走廊的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了屋内，想来是踱步时的影子透过门缝被发现了。
病房内，商奶奶还没睡着，见她进来，忍不住问起了杜欣的事情。
姜听解释道，“患者的情况不同，手术过程中遇到了意外，所以那孩子才去世了。”
商奶奶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一旁发消息的商霆聿突然抬头，声音里带着未睡醒的倦意，“听说全国各地很多医生都做过这个手术，死了不少的小孩子，就成功了那么一两例还大肆报道了。”
“全国各地这种病人不少，单是我们医院就接收几百个了，每一次手术都要十个小时左右，我和言医生分 身乏术。”姜听垂眸叹气，贝齿轻咬下唇。
医院接收的病人越来越多，很多人甚至连住院都没法 办理，排不到她和言时的手术，就只能去找其他医生了。
杜欣和何宇在她和言时的指导下对这种手术已经很熟练了，要不是出了今天的意外，以后两人会一起主刀更多的手术。
出事之后杜欣的情绪出现了问题，听言时的语气，何宇的状态也不好。
要是两人以后犯PTSD了，越来越多的病人就只能耗着。
突然传来了两道极轻的敲门声，商霆聿去门口取了盒饭放在姜听面前，“越来越多的病人家属盯着你，所有的手术都会压在你身上。不管是手术成功与否，排不到号的病人家属都会埋怨你。况且……”
余下的话没有说话，姜听大概能猜到他要表达的意思。
杜欣不过失败了一次手术就被家属媒体责骂，要是她失败了，将要面对的是更加汹涌的指责。
一个华国医学科学技术奖，将姜听捧上了神坛。
其余医生失败的手术，让越来越多的人坚信她是神坛之上唯一的神。
她在神坛之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下去粉身碎骨。
姜听道了声谢，对于商霆聿这种在术后给她准备晚饭的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了，看餐具又是安颂送来的。
“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总不能因噎废食。”
手术顺序按照医院的排班来，她不会调换。这些孩子的情况都差不多，很可能有人在等待手术的过程中就去世了。
她决定不了谁生谁死，只能尽力而为。
吃过晚饭，胃里被填满了，虽然没有被安慰，但姜听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她起身准备离开，就被商奶奶拦住了。
“外面积雪太厚不好打车，就在这里睡吧，正好今晚霆聿在这里陪我。”
私人病房内有一个小隔间，里面放着一张陪护床。
平时都是商智皓陪床，今天不知怎么换成商霆聿了。
小隔间和病房中间的墙有一扇窗户，方便家属照看病人。
姜听微微侧眸从窗户里窥见了隔间内的情况。
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深灰色的被子掀开，床单皱了，显然是刚有人从床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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