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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若水尾随着苏子佩穿过雕梁画栋,曲巷回廊,路过一大片开着粉色芙蕖的人工湖泊,终于到了正厅。苏家家主苏慕萍,她的婆母大人,正庄严肃穆的端坐于高位,正襟危坐仿佛神龛里的一座神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缓步行来。四周的丫环小厮也都低眉垂首静默无声。这是三堂会审还是什么啊?
她不置可否,反正一早就准备做个牵线木偶,配合着也就是了。
双膝跪于家主面前,行了金碧朝的大礼,然后接过旁边一个小厮递过来的茶水,君若水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奉上:“婆母大人,请喝茶。”
苏慕萍阴沉沉的看了她一眼,慢慢伸手接过,轻抿一口,咳了几声,皱眉道:“太烫,你想烫死我么?”
君若水不语,低首敛眉,做出逆来顺受的样子,诚煌诚恐的另外倒了杯茶,待其稍冷却发才奉上。
“太凉。”苏慕萍冷眼看她,继续吹毛求疵,“这么点事都做不好,娶你回来有什么用?”说完又咳了一阵。
茶水烫或者凉,有必要那么咳得那么惊天动地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茶水里下了毒呢!摆明了就是要整她嘛。
真是不好伺候,君若水认命的想。更可气的是,她家相公居然闲闲的在一边纳凉,一付看好戏的样子,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君若水叹口气,知道只有自力更生,自求多福了。她自然明白,家主这是给她下马威呢,她虽入赘苏家,但毕竟是女子,苏慕萍怕她有兴风作浪夺权夺财之心。苏子佩再出色再有才能,也只是一介男子,在这世道再强的男子也得有个女人在身边庇护才行。
君若水做足了小媳妇状,无论苏慕萍怎么刁难都微笑着没有表现出一丝委屈和不耐。她只是在心里默念着孟子的激励人心之作而已: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矣,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得,苦心志就好了,千万不要劳筋骨,更不要饿体肤啊。
她的忍耐,在苏府众人眼中便是懦弱和无能。哼,这是能忍人之不能忍,想当初韩信不是受胯下之辱吗,这是成大器的表现耶。
苏慕萍用她锐利的眼神深深的看着她,若有所思。被这老狐狸那般看着,君若水觉得浑身有些发毛起来。终于,苏慕萍喝了口她奉上的茶水,她这才如释重负的轻松了下来。
苏慕萍喝过茶之后,把茶杯递给旁边站着的小厮,对君若水点点头,威严的说:“若水,既然入了我苏家门,今后,你便要一心为我苏家,安心和子佩过日子,一心一意对子佩。”
切,老狐狸,可别想蒙她,在金碧朝,女子入赘虽是要冠夫姓(金碧朝未婚女子称小姐,已婚女子称夫人,当然都是用本姓。只有入赘的女子,虽称夫人,但冠夫姓。所以人不称君若水君夫人而称苏夫人是也。),但依旧是可以纳夫侍的。只不过有人数的限制而已。不过,君若水还是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大女子相时而动啊,她很明白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虽然她也没想做什么俊杰,但是识时务的人通常都可以少吃很多的苦。她又何必自找苦头吃?
这边厢,君若水洗耳恭听家主大人的训话,她家相公已经自顾坐下喝茶去了。还真是冷情。
终于得以从正厅出来,君若水只觉天特别蓝,风特别柔,浑身舒适,这才透过气来。幸好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女人,若真是金碧朝的女子,女尊意识强烈,怎忍得住这口气?苏家家主也是有病,既要给儿子娶个懦弱无能的女子,拼命磨折她可能有的锐气,却又看不起这样的女子。
苏子佩从正厅出来,便带着青峰自顾出门去了。这个时代,像他这样抛头露面在事业上有所成就的男子,真是可敬可佩的。因为知道女子在现代社会竞争中要比男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和艰辛,所以,对于苏子佩,她还是心怀敬意的。
现下,府中人等各行其是,来往丫鬟小厮皆把她当成石柱一根,没有人多看她一眼。自由啊!她把紫竹留在君家照顾她柔弱的爹爹,自己孤身入赘,苏府也没给她派个丫头什么的。足以见证她在苏府的地位,只是表面光鲜而已。一如豪门深似海,啊呀呀,她也算是嫁入豪门了啊!
独自在苏宅里游荡。苏宅就像现代世界里的公园一般,假山怪石,人工湖泊,小桥流水,鸟语花香。满园姹紫嫣红的花朵争妍斗丽,看花了眼。君若水懒洋洋的坐在花园一角的八角小亭里,闻着淡淡的花香,昏昏欲睡。直到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响声,她才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看了看日头,都快晌午了,还没吃早餐呢。她无奈的起身,要去厨房找点食物充饥。民以食为天,唉,好歹她也是苏家媳妇,苏子佩的妻主啊,再怎么也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最不济也不至于饿肚子吧。她命咋这么苦捏?
苏家园子弄得跟个迷宫似的,她走来走去竟迷了路,只觉曲径通幽别有洞天。偶尔有路过的丫环小厮,也只是自顾自的忙自己的差事,而她,面皮毕竟还比较薄,不好意思去问他们吃的在哪里,所以也只能自己胡乱寻找,装作游园的样子。
越往前走越人烟稀少了,来到一片翠竹掩映的精致楼阁,流翠居,幽静清雅,让她一眼就有些喜欢。门虚掩着,君若水轻轻推门进去,幽香扑鼻,空气中有着翠竹的清幽以及兰花的芬芳。想不到苏府还有这般清新脱俗之地。君若水兴致盎然,继续往里走。这里的主人一定出尘脱俗如空谷幽兰,她还真想见见。
听闻一间房内似有人声,君若水欲上前敲门一见,却不想被台阶跘了一下,脚步一滑,不由自主向门内扑去。随着啊的一声,她跌入门内,而门内更大的尖叫随之传来。
只见一年约二十余岁的美貌男子惊恐的看着她,双手抱在胸前。他眉目如画,粉面含春,此刻穿着白色亵衣,发梢还有水珠子滴落,身上传来沐浴过后花瓣的馨香。君若水混乱的脑子明朗了起来,糟了,她无意间闯入了男子的闺房,而这男子似乎刚刚出浴。她损人名节,完了。
随着男子惊恐的尖叫,众仆役都奔向这里,此时那男子已躲入屏风后,嘤嘤哭泣起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苦笑,苏子佩那么彪悍,她又不被家主和夫郎待见,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一个青衣小厮愤怒的瞪她一眼,跑入屏风后,关切而同仇敌忾的问:“公子,你没事吧?”
“没,没有。”慌乱的声音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她也受惊了好不好,怎么就不见有人关心她一下?
“你放心,少爷会给您出气的。”青衣小厮笃定的安慰。
“她是……”出浴男子怯怯的问。
“她就是少爷新娶的那个妻主,我只道她懦弱无能,没想道她竟然见色起意,公子,我们一定要禀告家主,好歹你也是家主的侍人,家主会为你作主的。”说完,还对着君若水冷哼了一声。
如此年轻的男子,竟是她家婆母的侍人?老牛吃嫩草啊!
君若水纳呐不能成言,百口莫辩。她暗暗叹了口气,在这里,谁会信她呢,苏子佩,他会信她么?
早有小厮将刚刚发生之事报告给家主,她亲爱的婆母大人没有纡尊绛贵的亲临现场,只是派人来送她回新房,想当然,她可不是真的好心,只不过是等着苏子佩回来收拾她罢了。她看得分明。此等立威的时候,自然要留给苏子佩亲自出手了。
回房之后,倒是有吃有喝。而她自己,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了。
君若水先填饱了肚子,在红木软榻上小憩了一下,又在隔壁书房里抽了本书来翻翻,一下午倒也很容易就过去了。想她从前在家宅的时候,可以很多天不出门。只不过那时有电脑,如今只有手上的几本书,便单调了许多。
不过,书是人类的精神食粱,她总算不是虚度光阴吧?
心里一直有些忐忑不安,虽然知道等待她的是一场暴风雨,但是它真正降临的时候,君若水才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皮肉之苦。
日暮时分,苏子佩黑着一张俊脸推门进来,君若水心中就有些不祥的预兆。虽然紧张无错,但她还是安静的看着他进门,不发一言。他走进来,冷冷看了她一眼,周身散发的冷气几乎将她冻结。他越过她,径自去取来平日放在柜中的一条软鞭,凌空甩了几下,呼呼作响。刹那间,她觉得身上肌肉都在不能抑制的自发颤抖,惧意如爬山虎般攀满了整颗心。她努力让自己微笑,却只僵硬的咧了咧嘴角,这个样子一定很丑。
“公子……”君若水看着他拿着软鞭走近,身上戾气愈发重了,她不由自主的后退着,声音也无法控制的发颤,却紧张得自卫般的说了句,“金碧朝律法,殴打妻主是要治罪的。”刚穿来待嫁的那段日子,她在君家看了不少关于金碧朝的书籍,包括医学、历史、社科、律法等等。当初也不只是时间充裕而她无所事事,也为了对这个她可能待上一辈子的陌生的世界多些了解。
苏子佩冷冷一笑,鄙夷的看着她:“你以为你有机会去官府申告吗?”
君若水的心一凉,是啊,无论律法怎么规定,他只消把她禁锢在这苏府里,她不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吗?再者,官府都是有理无钱莫进来,苏家富甲一方,花个小钱就把官府摆平了。更有甚者,一般商贾都和官府关系密切,去官府可能也是条死胡同。
“你色心不小,居然对我母亲的侍人欲行不轨。”他恨恨的说着,扬鞭挥来,君若水躲闪不及,鞭子生生抽在她的后背,疼痛钻心刺骨的袭来。他可是用足了力气,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没有,我没有。”君若水澄清着,忍着痛险险躲过他接着挥来的第二鞭。桌上名贵的茶壶瓷杯被他抽到,碎了一地。
那可都是银子啊!
她来不及去肉痛银子,第三鞭又紧接着破空袭来,臂上又是一阵剧痛。
“叫你不承认。有色心没胆承担的东西。”苏子佩继续挥鞭,一脸痛恨的骂着。他自小习武,而她这个身体清瘦体弱,手无缚鸡之力,当然只有挨打的份。想一想也觉得委屈,真是无妄之灾。她痛得流了一脸的泪,这个君家小姐为什么不学点武术什么的啊,就是常常锻炼身体也好啊。苏子佩看她痛得龇牙咧嘴,哭得一塌糊涂,又躲来躲去狼狈不堪的样子,终于觉得解了气,停下来冷哼一声,说:“暂且放过你,从今天开始,你去睡柴房。”
“唔。”君若水连连点头,没办法止住恣意狂奔的泪水,身上被鞭子抽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着。
“还不去!”他冷酷的喝道,眼带蔑视。女子有泪不轻弹,没见过这么郎郎腔的女子。
“马上走,马上走。”君若水顾不得疼,马上推门就出去,想到不认识路,还是停了下来,低声说,“还请公子派个人给我带路,我不认识路。”
苏子佩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青峰,带她去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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