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点多,门被敲响。
“进,没锁。”
不多时邵慎时推门进来,扫视圈在沙发里看见李知,手臂挡着眼,鸭舌帽取了,一头长发散着,又是一身黑色运动服,快要溺进黑色的沙发里。
邵慎时叹了声,“妹妹,宵夜,吃了得过去守夜。”
李知有些困倦,“我记得。”顿了顿又问,“叫的什么?”
“口味重的。”
没几秒李知坐起来,抻了抻筋骨,拿上帽子随邵慎时离开。
花厅里,又多了几个熟悉的人。
“好久不见,瘦了不少。”开口问候的是盛君野,身旁挨着的是个脸生的女人,不过从眉眼看相似。
应该是盛君野姐姐,盛雅清。
“李小姐,久闻大名。”盛雅清起身颔首问候。
盛君野,“这我姐姐,盛雅清。”
“李知。”她伸手。
落座后,李知的眼神看向位置隔得稍远的柳锦舟,柳长乐的事宴沉没讲,但抵不住外面的风言风语。
就一句得罪了宴先生,不难猜测,小产那事同柳家脱不开关系。
邵慎时离她最近,顺着她目光,“是不是不自在,我让他离开。”
“没必要。”
李知胃口没有多好,随便吃了吃,就焚了支烟,脚踩茶几靠着椅背目光走神的盯着天花板。
差不多了,众人整理衣冠。
陆陆续续的从花厅离开去前院,邵慎时陪着她一起,“前院的事我听说了,我没这立场觉得也该向你说声谢谢。”
她摆摆手,不上心,“谢不着,不是冲宴沉,冲的林爷爷。”
邵慎时笑笑,“该谢的,宴沉的身份夹在中间难做,处理不好留下话柄就算强行拿到继承权,以后在林家也有很多人搞事情。”
“如果不做,眼看着林爷爷这些年打拼的事业被毁于一旦他又于心不忍。我知道林阿姨要对宴沉发难,以我的身份也帮不了什么。”
她是局外人,跟谁都牵扯没关系,是最好的人选。
加上她跟宴沉的关系。
注定撤不开身,得跟林家扯上关系。
……
灵堂里,林家的人也没多少,跟宴沉一派的人在,以林叔公为首的没在,不重要派系挑明了是这样的。
李知先去上了香,环视圈挑了个位置坐下。
在宴姿怀里打盹的小宝睁眼,很漂亮的一个孩子,混血有双漂亮的眼睛,跟他舅舅一样的含情眼。
蓝宝石一样明亮,一动不动的看着李知。
李知冲他挑眉一笑,小宝笑容含蓄,很小声,“姐姐好。”
同时,假寐的宴姿也睁眼。
“吃糖吗?”她在包里摸出两颗水果糖,胃口不佳,饭吃得少,烟抽多了嘴里苦。
小宝看向母亲,在询问。
宴姿笑容温柔,“谢谢阿姨。”
“是姐姐。”小宝说。
李知弯了下唇,“叫姐姐挺好,年轻,吃糖。”
手伸过去,小宝不贪心只拿了一颗,另一颗是李知硬塞的,“好宝贝,两颗都给你。”
小宝收下,想了想。
“我能把糖给舅舅吗。”
李知没作声,自己剥了一颗塞嘴里,手肘撑着扶手托着腮看地面,在宴姿允许后小宝从怀里下来,小小的一个跑向仍跪着的宴沉。
跟舅舅接触不多,小宝是怵宴沉的,但母亲说,要对舅舅好,要孝顺舅舅,爱舅舅……
才鼓起勇气过来。
宴沉的跪姿很笔直,一直这么保持着,跪的直了身形高阴影压过来,居高临下的眼神很有压迫力。
小宝心里打鼓,瘪着嘴,怯怯的,“那个,姐,姐给了我糖。舅舅你,你要不要吃一颗。”
宴沉嗯了声,小宝把糖纸剥开,颤颤巍巍的喂过来。
宴沉含着糖,伸手把小宝抱怀里,“在等会儿,给太姥爷磕三个头就跟妈妈回去休息。”
忽然被舅舅抱着,小宝浑身僵直,看着快要哭了,顺着舅舅的目光看向照片,“妈妈说不可以,我今晚不能睡觉没有礼貌,太姥爷要离开了,我要送太姥爷。”
看向孩子,男人眼中眸色柔软温和,“能坚持吗。”
“能。”
“乖孩子。”
看着近在咫尺舅舅的俊脸,小孩子最是单纯良善,“舅舅这颗糖也给你吃。”
“为什么?”
小宝还不懂,但让宴姿教的很好,“妈妈说,舅舅很疼很苦,糖是甜的,舅舅吃了糖就不苦了。”
宴沉没在说话,敛着眉眼。
舅舅就是看着凶其实很温和的,小宝小小的手臂搂着宴沉,在他耳边奶声奶气,“舅舅,小宝爱你。”
妈妈说,爱舅舅的人不多。
灵堂里很安静,众人的交谈声压的很低,在没注意时间,许多人昏昏欲睡的时候冷不丁传来一声尖叫。
阖眼眼神的李知也是瞬间睁眼,疑惑一瞬起身,是屋里第一个冲出灵堂的人。
很意外的一声,也只有一声,李知出来在长廊里并没有辩解出究竟是哪儿发出的尖叫。
“怎么回事?”
南信摇头,“我也没注意,太突然。”
出来的人都站在长廊里,不明所以的左顾右盼,几分钟没在见什么动静预备回去时……
李知,“嘘,噤声。”
众人缄默,连呼吸声都压下来,近两分钟,李知迈步朝着左侧安排的休息雅间一步步往前。
一直到左侧挨着拐角那一间。
十几秒功夫李知踹门。
里面有人,且不少,更不说一屋子纸醉金迷的荒唐。
“呵。”李知冷笑,磨了磨牙,骂了句:操!
很难理解,李知就是想破脑袋也没想通这群林姓的富三代在做什么,林老过世,林家的当家人过世,或许接触并不多总归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居然有人敢在灵堂的旁边,悄悄摸摸喊了女人进来,并且一个个还在荒淫里泡着,醉生梦死。
深吸口,李知想刀人。
“哪家的狗杂碎?”
林家人多,旁支尤其多,宴沉一时也没认出。
三表舅也琢磨了会儿,“老七家的侄子,这个混账东西。”屋里的景象实在腌臜的难以入眼,三表舅气的直跺脚。
“老五的孙子,另外两个该是亲戚,人多我也认不全。”
宴沉脸色铁青,“有劳三表舅。”
三表舅扭头就走,嫌脏眼睛,“你们处理,快快处理了!”
宴沉让李知推了出来,跟南信要东西,“找胶带来,门带上。”
李知一个人在屋里,不多时里面噼里啪啦传来打砸声,混合着陪玩儿的尖叫跟林家富三代们的哀嚎。
十分来钟,门打开。
李知脸上沾了血从里面出来,吩咐南信,“把那几个人嘴堵上,吊在廊下,谁他妈敢来救,让他来找我。”
“衣服脱了,有女宾,留条底裤。”
李知吩咐,南信自然要去办,她右手缠着的绷带血红一片,枯瘦的手泛红发青。
宴沉拉着她过走廊,跟千安要药箱。
“一群狗杂碎,我他妈快疯了。”李知习惯了北城那种,办事不拖泥带水,说干你马上干你的直球的做事方式。
今天能坐一起喝酒侃大山,明儿就能拿着砍刀互捅。
也有弯弯绕绕,却总在手底下见真章。
林家不同,门阀世家,旁支,直系,亲戚多,牵连广,尔虞我诈成天算计来算计去。
虽在一个家族,却总是离心离德。
“怎么就做不到让一个过世的长辈能够安静的离开。”
宴沉不语,拖着李知到休息间,按在沙发里,垂着眼给她解手上的绷带,手掌的伤是那日林爷爷过世,用玻璃碎片挟制医生时留下。
“不必事事出头,我会处理。”
李知张了张嘴,别开头,调整情绪,“今晚给林爷爷守夜我也不想闹事,我也想林爷爷耳根子清净点。”
“那群杂碎……”
不多时千安拿了药箱来,宴沉处理伤口的手法很娴熟,李知看着若有所思不免联想到是否是小时候被迫学会的技能。
“张嘴。”
“什么?”
也不解释,宴沉直接扣着李知的下颚,掰开嘴往嘴里灌了东西,“营养剂。”
喂了她,宴沉自己也吃了一条,有淡淡的甜味。
白色包装没有标识,李知已经习以为常,没有标识的包装一般来得都贵,可以说是私人高端定制。
“老子花钱养着你,别一副让人虐待的样子!”男人没好气踹了脚茶几,实木的茶几都给踹歪了。
她本就瘦,最近郁结积压,罗爷爷的药也没有吃,睡眠不好,没胃口整个人消瘦得特别快。
她嘟哝,“死不了。”
“上赶着去寻死是么?”宴沉没想跟李知发火,这狗东西就是气她的本事!
“谁他妈惯的你,整日想着以命换命。”
没弄懂,李知皱眉,好端端跟她发什么火。
借题发挥是么?
甩了个冷眼,她扭开头不理人,宴沉心里窝火,扣着后颈给她脑袋拨回来,“长耳朵没,有没有听到!”
“你给我老实点,李知。”
“我不想跟你闹宴沉。”
“不想就给老子听话。”
她先认输,点着头,“成,不闹,听你的。”
……
四个人被吊在走廊里,脱光了就剩条底裤,李知想着谁来出头就弄谁,干脆杀鸡儆猴。
也是奇了怪,一直到早上出殡也没人出来吱一声。
林爷爷下葬的目的在城南,请高僧寻的位置,风水位置绝佳。
意外的很低调,或许是被压了消息,只有送葬车队清一水豪车,其余的都低调的不行。
李知只在葬礼上见到宴沉,那日的他冷的像个雕塑,西装革履配白花,笔直的立在林爷爷墓碑前好久好久。
葬礼结束,南信就陪着她回了人间月。
宴沉给她留下消息,干脆的一句话:【在人间月好好养着,我办些事。】
这次多了一句叮嘱同警告。
11:【有事打电话,别搞消失!】
本来葬礼后,还想着回林家老宅收拾那几个杂碎来着,林爷爷下葬就让南信险些跪求回人间月。
“林家的事先生会处理,李小姐你就在家好好养着,成么。”
成,那就养着。
养两日,该回北城解决阿姐的事。
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葬礼后两日李暮朝都没来信儿,琢磨着是不是还没有办妥……
2.10号的凌晨,一通急促的电话打进来。
是程叶的电话,跟了荣万后,李知是第一次见程叶在电话里怕成那样。
“你快回来李知,李暮朝跟荣万出事了。”
出事?
她不能理解。
那可是北城,李暮朝,荣万,她一起打下一片天地的北城,他俩怎么能在北城出事儿呢?
老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凌晨六点多,李知到的北城,踩着油门飙车紧赶慢赶,哪里想过到北城去的第一个地方居然是——
停尸间。
“你是李暮朝的妹妹?”警察翻阅资料,站在停尸台前,“认一下,是不是你哥哥。”
她嗤笑,“怎么可能,我哥他……”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警察忽然掀开了白布,两米距离,李暮朝那张脸在白炽灯的照射下猛地投入李知的视网膜。
呼吸猛的一滞,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闪一闪的发黑。
“你少他妈跟我玩儿,李暮朝站起来。”
“李暮朝,李暮朝,李……”
艰难的吞咽口水,她很懵的看向警察,“怎么死的。”
警察说,“根据调查,李暮朝跟一起绑架杀人案有关,死者在隔壁也请你辨认一下。”
绑架,杀人?
李暮朝干的?
随着警察的指引,在隔壁停尸间李知看到另一具尸体,女尸,年龄不大月末三十。
脸上伤痕斑驳,花了三十秒。
李知在脑子里找到一个故人,跟停尸台上的女尸面容重合。
“汤琳,你认识吗?”
她刚说了一个不字,转头呕吐起来,吐的太凶强烈的晕眩感来袭,跌跌撞撞跪倒在地。
一具女尸,让李知一点点从停尸间爬出来。
警察出来,说了目前调查到的情况,“汤琳随丈夫欧力威随医疗团来京港,按照时间限推测,应该是东城研究院初见。”
李知不动声色安静的听着。
警察也在纳闷,为什么毫无关系的人会牵扯到一起,从欧力威跟汤琳的死法来看。
警方的猜测更偏重——
报复杀人。
“你知道你哥哥跟欧力威夫妇有什么恩怨吗?”
抹去眼泪,李知扶着墙站起来,肃冷的眸色,“我哥得了癌症,在东城研究院治病,我只是偶尔过去探望,哪里能知道太多的事情。”
李知的话没有问题,否则轮不到程叶通知李知回北城,而是该被警方传讯。
警察再问,“你认识欧力威夫妇吗?”
她摇头,“第一次见,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这俩人干什么的。”
没有再多的消息,警察合上笔记本。
“后续等通知。”
看了警察眼,李知低头,“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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