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了基本信息,白明微用手扇了扇风,露出轻轻浅浅的笑意:“大当家的,我远道而来,又爬了那么久的坡,你至少让我喘口气,好好歇歇。”
“等我歇够了再开始打,你就这样拦在门口等着,是怕我跑了,还是舍不得让我喝一口你的水?”
正是这一娉一笑,眉眼儿弯起,便让大汉身后那些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白明微的美,从来都是张扬且耀目的。
卫骁把千斤锤放了下来,大地似乎震颤了一下,他哈哈大笑:“小娘子眼光好,怎知我便是这当家的?”
白明微笑道:“大概是因为大当家的仪表不凡吧!怎么,真要现在打?”
卫骁摆摆手:“唉,我可不想让你这小娘子说我小气,来来来,进来歇歇,歇够了再打。”
说着,他将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里面,是凶神恶煞的大汉们,对着美丽的女子垂涎三尺。
那灼灼的目光,使人脊背发凉,浑身难受。
可白明微丝毫没有畏惧,施施然走进去,那般磊落堂正,倒显得流口水的大汉们十分猥/琐。
这种镇定自若的气度,总能让心怀不轨的人自惭形秽。
她刚走进去,便有人让出了座位。
白明微也不客气,直接就坐到椅子上。
卫骁将千斤锤随手扔出十几丈远,他走到白明微对面坐下,大喊一声:“上好酒!”
不一会儿,众人便扛了十几坛酒与两只大碗过来,并将坛子启封,倒满两只大碗。
清冽的酒香溢满四下,卫骁举起碗一饮而尽,随即把碗砸到桌上:“小娘子,这碗我敬你,你随意!”
白明微把剑丢给风轻尘,端起酒碗大口喝下,随即学着卫骁的样子,将碗给砸在桌上:“十八年的琥珀光,好酒!多谢大当家的!”
卫骁见白明微如此爽快,笑得酣畅淋漓:“你这小娘子真是与众不同,再来!”
说完,他提着一只坛子,将酒水倒入口中。
那清冽的酒顺着他脸颊流入衣襟,却不影响他此时的豪气。
一坛喝完,他用力地把坛子掷在地上,大笑几声:“小娘子,你敢么?”
在众欢呼:“老大威武!”
白明微轻笑一声:“有何不敢?大当家可别心疼你的酒!”
说罢,白明微拎起坛子,以掌为刀猛地一扫,坛子已被启封,她直接抱着坛子仰面而饮。
整个个过程,没有半点女儿家的矫揉做作。
一坛喝罢,她擦去面上的酒水,把坛子砸在地上,大喝一声:“二十二年的绿蚁酿,真是好酒!”
在众大声起哄:“小娘子厉害啊!再来一坛!”
卫骁却不急着再喝下一坛,他重新审视了白明微一眼,最后又是几声大笑:“好酒我地窖里多得是,随时都可以喝,今日就喝到这里,我可不欺负小娘子!”
白明微朗声笑道:“大当家的,我可没把自己当女子,除了性别和体型,你我有何不同?”
卫骁笑道:“我是想让小娘子留点肚子,等会儿吃好菜!酒喝太多,怕你吃不动。”
白明微拱手:“多谢大当家的,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卫骁兴致勃勃地道:“会下棋么?”
白明微爽快答道:“让你三子如何?”
卫骁不高兴了:“看不起我?”
白明微做出“请”的姿势:“试试?”
二人一同走进亭子,那里早已摆好棋盘。
白明微看在眼里,却未露出任何情绪。
见卫骁选了黑子,她便坐到放有白子的位置。
本要准备干架的两人,喝完酒却又下起了棋子。
这让众人有些疑惑,也歇了起哄的心思。
方寸之间,两人厮杀得很惨烈,斗得难舍难分,却又分不出胜负。
眼看到了关键时刻,卫骁落下一子,唇角挑起:“小娘子,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
白明微淡声道:“鄙姓白,白明微。”
卫骁没有立即言语,下了两子后,他又道:“如今,白这个姓氏可不好。”
白明微目光一闪,云淡风轻地道:“哦?愿闻其详。”
卫骁漫不经心:“白家兵败,十一人阵亡,这白姓上面,沾着死亡与不祥;十一个男人,竟无一人可力挽狂澜,这白姓背后,是无能与平庸。”
“八万将士全歼,失去城池五座,这白字之下,是尸山血海累累白骨!白姑娘,你认为我说的对吗?”
这些话,白明微不止听过一次。
每一次听,都有种万箭穿心的疼痛。
每一次听,都让她血液凝固怒涛沸腾。
每一次听,她都想把说这话的人碎尸万段。
可自始至终,她听到这话的每一次,都只有隐忍与克制。
这一次也不例外,不过以往她逼自己忍,但此时却是心甘情愿的。
因为风轻尘说过,卫骁有两个弱点。
第一个好战很好理解。
这第二个,便是“义气”。
何为卫骁的义气?是义薄云天,是仗义疏财,是侠肝义胆,是大义凛然……是见义勇为,是一切带着褒义的“义”。
祖父对此人的评价,除了他草寇身份这一条,也全然是正面的。
所以眼前的卫骁,是个好人。
正是因为这一点,风轻尘才会设计让卫骁等人抓走刘尧,为自己提供一个将卫骁招安的机会。
而从进入金鸣山到现在发生的一切,让白明微产生一种大胆的想法——
卫骁也在等着一个上阵杀敌的机会,等着有人让他光明正大的摆脱草寇身份,上阵奋勇杀敌。
使白明微这么想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其一,金鸣山的布防,读过兵书的人,一定会对这里的布防不陌生。
其二,卫骁手下的素质,虽然看起来每人都不正经,但却没有匪气,无论从身法还是身形上来看,都像是受过严苛训练的,可见卫骁操练过他们。
其三,北燕的军备曾经被抢过几次,而在这山寨里,很多人的武器便是北燕常用的弯刀与长矛,那几次抢劫,很可能就是卫骁领人干出来的。
还有其它原因,但毫无疑问,无论哪种因素,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卫骁有大将之风,且把他的人当军队带。
而卫骁掳走刘尧一事,估计也是风轻尘向他透露自己需要人马,于是他便顺水推舟,把刘尧给抓了,以给自己上门一个理由。
既然自己想招安卫骁,而卫骁又在等待机会,这本是一拍即合的事情,但白明微心里清楚,此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卫骁就像一匹好马,没人可以轻易让他低头。
除非,他心甘情愿臣服。
所以她认为从进寨子开始,她在观察金鸣山的同时,卫骁也一直在考验她。
就连现在下棋,也是卫骁的考验方式之一。
正因为带着这样的想法,白明微才没有被卫骁的话所影响。
她闻言,也只是眉头一跳,继续心平气和地下棋,仿佛卫骁说的事,与她无关。
卫骁眸色闪过一抹惊讶,继续道:“白姑娘不回答,可是赞同我的说法,默认白家一无是处?”
白明微仍然气定神闲地下棋。
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这满山的壮汉,想的都是怎么把卫骁给收服。
祖父说过,与君子之交,靠的是人品。
那么,她便展现卫骁所欣赏的“人品”。
然而其他事情好办,难的,还是如何赢得卫骁的比试。
因为她发现,卫骁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高手。
最后,白明微落下一子,挑唇笑道:“大当家的,不好意思,你输给了你口中一无是处的白家人。”
卫骁输了棋局,却并不生气,看向白明微的目光,也由先前的平静变得灼/热。
他提议:“换个玩法?”
白明微把棋子一推,摇头:“大当家的方才说话不好听,我一句也不认,大当家的认为白家人一无是处,倒让我有向大当家雪耻的心思了。”
卫骁轻轻拍在石桌上,那厚厚的青石应声而碎。
他肃起了神色,冰冷问道:“那么,白姑娘想要怎么证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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