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院坝里面安静了许久，听到趿拉鞋子的脚步声，跟着是大门打开。
一个消瘦的青年站定门口，胡子拉渣，头发也挺长，穿着老头背心和短裤，脚下是一双被踩进去后跟的帆布鞋。
光是打眼一瞧，就是疲惫满脸。
听说年纪刚满三十五，看着模样四十往上都不为过。
“进来吧。”
吴金水瞥了一眼刘振华和身后的三人，也没问一句，说着话扭头就走。
“……”
“……”
“……”
后面的韩荣三人面面相觑——
得！
那吴老太是撒泼打滚儿瞎话一箩筐，这儿子是锯嘴的葫芦，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
不过既然人家开口让进去了，大伙儿也不带客气。
跟着吴金水往里面走，沙发上全是脏衣服毯子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反正没个能坐的地儿。
至于客厅其他地方——
说好听点儿是比较乱，说难听点儿……根本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
“啪！”
吴金水点了根烟，一屁股坐在也不知道硌不硌腚儿的沙发上。
吐口烟圈儿，虚眼睛问。
“找我什么事儿？”
“……”
刘振华看了一眼韩荣，对视之下凑过去吴金水旁边。
“是这样的。”
“我们这位韩老板，看上了你的葡萄园，想问你愿意不愿意转让。”
“反正咱也是实在人，真心想做这个生意，你就看看出个价，我们把合同签了。”
“咱们都省事儿对吧？”
“你要买？”
吴金水听到这话，抬头瞥过去韩荣。
“毛都没长齐，口气还挺大。”
“事先说好，我不接受分期，要给钱就痛快点儿，二十万我就卖了。”
“二十万？”
别说韩荣听到这个价钱懵了一下，就连刘振华都有点儿懵逼。
十亩地，一年一万，二十亩地，一年就是两万。
之前吴金水和村里签订的是二十年合约，找村长看过还剩下十三年，光是这部分租金都得26万。
更别说前期吴金水在这片葡萄园里面的投资了。
拦网，立柱，种苗，定期的除虫，施肥各种……比起来自己的农场，几乎是哪儿哪儿都在花钱。
这吴金水喊话二十万是疯了吧？
“你明白买的意思吗？”
韩荣心里好笑，不过还是淡定下来。
“意思是葡萄园里的东西，你都不能带走，后续的合同归我，二十万恐怕连你育苗的成本都不够吧？”
“我花多少钱关你什么事儿啊？”
吴金水满脸不在乎。
“给得起二十万，你就给，给不起你就滚蛋，别在这儿跟老子瞎几把废话。”
满脸都是不耐烦，似乎这怕给少了，还让人生气了似的。
韩荣无可奈何好笑。
虽然做生意不久，但还真没听说过这样做生意的。
“行吧，既然你愿……”
“哎哟我的杀千刀啊！”
韩荣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大门口一声哭天抢地给压了回去。
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哭丧呢？
“你们这些家伙跑我家干嘛！一个个想偷家是吧？”
“我告诉你们，欺负老婆子算什么本事，今儿来我家了就别想出去！”
声音异常聒噪，半点儿不带歇息，‘啪’一声吴老太直接关上了自家大门，似乎真打算关起门来说话。
然而很明显——
论武力值的话，韩荣这边可是占据着巨大优势。
“你顾着妈。”
韩荣给老爹安排任务，这种气头上，别让老妈气着了。
“吼你麻逼！”
原本只是坐着抽烟的吴金水，一脚踹过凳子，差点儿给吴老太一个踉跄。
看到这一幕，吴老太一屁股坐地上开始哭嚎。
“老头子……”
“老头子你死得早啊！看看这个不孝子啊！”
“老头子你睁睁眼吧！”
……
“别哭我爸！”
吴金水通红一双眼睛，仿佛饿狼似的，和刚才恹恹儿样完全不同。
对面吴老太依旧不管不顾，只是在地上撒泼儿。
俨然这已经是家里的常态。
怪说不得屋里那么乱，恐怕一天吵八回，都算是收早工。
“行了！”
突如其来一声震耳欲聋，也就是韩家栋的大嗓门儿能镇住吴老太。
撒泼儿一下止了，愣愣坐在地上。
“吴老太。”
刘振华适时上前。
“我们过来是想和你们聊聊转让的事儿。”
“我知道你倒腾那个葡萄园也是费力气，这韩老板愿意出钱收购，你儿子刚才说二十万，你看看合适不合适？”
“二十万？！”
吴老太眼睛当即就瞪大了。
“二十万你不是要我的命吗？”
“额……”
刘振华无语，这话说反了吧？
不过平常和这吴老太接触过，知道什么性子，老虎不得顺着毛摸嘛！
定了定神，刘振华继续。
“是这样的，我们来呢确实打算商量，这你们和村里的合同后面也是没给钱的，真转让了肯定这钱是我们出，找你们没用。”
“所以这剩下13年，一年2万，26万肯定得算清楚，至于你们到底为这园子花了多少钱？”
“咱们应该都有记账的对吧？”
“单据拉出来，咱们大概那么一算，人工费都算上，我们都是实诚人，真心想做成这门生意，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呗！”
“五十万！”
吴老太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精神头比刚才还好。
瞪一眼韩荣。
“五十万一分不少，不然你们拿不到这园子！”
“五十万算上租金的26万，这倒是差不多……”
刘振华嘀咕一句。
然而这一嘀咕倒是踩了吴老太痛脚。
“什么租金？”
“后头的你们自己种，凭什么还要我们给租金啊？”
“我告诉你们，五十万，是转让费！其他的还得另算！”
吴老太像只公鸡似的，从屋里面翻出来一个账本儿，口水一沾，哗啦啦开始翻起来，计算器摁得飞起。
“种苗，肥料，打桩，围栏……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一共三十六万五千四百六十三。”
“算个整儿，三十七万。”
“转让费五十万，加上我们花出去的三十七万，还有后面几年的租金二十六万，一共116万。”
“马上给钱，我这儿马上给你们签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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