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会路清清之后,次日一早,靖王便动身去乾清宫。
乾清宫外仆从侍卫站作一排,连何庆公公也被从殿内赶了出来。
因靖王所奏之事多为朝廷机密,但凡他来面圣,必定清场,一贯如此。
书房内。
李玄盛身着玄色金织龙袍,端坐龙椅之上。
面前站着靖王一抹素白色的身影。
与李玄盛不同,靖王偏爱素衣。
他身形如竹,长发飘逸,若不知是王爷身份,倒像是一位富贵之家的翩翩公子。
他一进殿便注意到李玄盛脸上的红疹。虽然心中关切,想问缘由,但话到嘴边还是被吞了下去。
李玄盛素来不注重外表装扮。他认为身为男子,应身许家国,断可不能似女子一般追求容貌。
故而,虽然他生得丰神俊逸,但平生最恼人关注他外表。
靖王思来想去,决定还是长驱直入,直指问题,免得惹他生气。
“启禀皇上,赵家与太后之事,臣弟已有眉目。”
李玄盛神色平淡,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只嗯了一声,点头示意靖王继续说下去。
“皇兄,臣弟探知,那尊本要充作国库之用的和合二仙纯金塑像,被太后调包了。”
李玄盛眉间微蹙,手指无心似的把玩着茶杯碗盖,开口道:
“什么时候的事?”
“正是昨夜”
昨夜,靖王从路清清那里得知消息后,便立刻吩咐亲卫换掉角门的值守,牢牢盯住角门动静。
果不其然,午夜时分,赵家命人拉了一尊庞然大物进宫,随后,又拉了另一庞然大物出宫。
一看便知是调换了塑像出宫
纯金塑像,价值不菲。他们私自调换,若真的将假塑像以次充好收入入国库,无疑是一笔巨大亏空。
李玄盛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他皱着眉头,手指不时轻敲书案,发出嗒嗒的响声。
靖王站在一侧屏气凝神。
李玄盛的喜好他非常清楚,一向不喜欢思考的时候被他人打扰,靖王便一言不发。
半刻之后。
李玄盛最终做出了决定,他吩咐靖王。
“此事先密而不发,且细细盯着赵家之后的动作。”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李玄盛方才快速思索了调换塑像的整个流程。
此事,不仅仅是赵家买角门的守卫这么简单。
按照原先的计划,塑像充作国库之后,本应用于南方防涝,修筑堤坝。
可是,若是塑像是假,则其价值将大打折扣,原本计划的修筑堤坝也失去了资金来源。
赵家若是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个谎言上,其中定需他人的助力!
李玄盛现在密而不发,按兵不动,就是要看看赵家这条利益链条上,到底潜伏了多少蛀虫!
他抬臂挥手,示意靖王退下。
然而靖王好像无视他是意思,原地却站着不动。
李玄盛疑惑,停止沉思,抬头望向靖王。
“怎么?还有何事?”
其实,在来乾清宫之前,他心中一直在犹豫。
到底要不要对皇兄坦白路清清的所作所为?
虽然他曾许诺过路清清,答应她拿太后的消息用作交换。
然而王命在前本应坦诚,更何况,皇位之上还是他爱重敬重的四哥!
皇兄重要,还是对一个满嘴谎话嫔妃的承诺重要?
靖王在此刻有了判断。
他干脆利落,开口道,“启禀圣上,臣弟,还有一事要报。”
“您可知,关于赵家的消息,臣弟从何得来?”
李玄盛被靖王一本正经的提问搞的哭笑不得,身体轻松的趟靠龙椅上,心情大好。
“你现在倒学会卖关子了,还来考朕?”
“说吧,从哪儿得来的?”
靖王接下来的话,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他拱手致礼。
“从路贵人处得知。”
李玄盛听完,顿时神色一变。
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问了一遍靖王。
“你说是谁?哪个路贵人?”
其实宫中哪有第二个路贵人,只是李玄盛万万没有想到,此事竟还能涉及路清清!
“回皇兄,映澜阁路贵人,路清清!”
李玄盛神情惊愕,本来依靠在龙椅上的身躯迅速向前躬起,额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
随后,靖王将与路清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从明净堂相遇,到御花园中救她于贼人之手,再到昨夜的面谈。
细致入微,清清楚楚。
李玄盛听完之后,心中五味杂陈,一股无名之火在胸腔燃起。
他怎么也无法将靖王口中之人,与那个在他面前千娇百媚的路清清联系在一起。
有一瞬间,他甚至在怀疑靖王在开玩笑。
随后,他许久的沉默。
心中既疑惑又万分气愤。
难道他对这个小女子还不够好吗?
为什么要偷偷背着他做这么多事情?
为什么面对的危险,宁可对靖王说,也不愿意告诉他!!
他的怒火愈演愈烈,不愿在靖王面前失态,随即吩咐靖王退下。
只是靖王才走到门口,还未退出殿内,就听见李玄盛在身后的怒吼。
“何庆!!”
“把路清清给朕带过来!!”
此时映澜阁中。
路清清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她心中腹诽,不知又是谁在背后念她坏话?
二喜担心她着凉,连忙拿了件外袍要与路清清披上。
路清清摆了摆手。
“大热天的,我不冷。”
路清清这会儿正忙着和小桃一起调配仙女玉容膏。
原先那瓶玉容膏,容量只有一小瓶,且路清清红疹之后已用去了一大半。
上次给李玄盛涂抹时,瓶中药膏就所剩不多了。
她估摸着要等李玄盛脸上的红疹褪去,还需再涂两三天,剩下这点玉容膏远远不够。
于是今日便和小桃一起研制。
小桃负责配好药材,路清清负责研磨。主仆配合,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然而这时,何庆公公急急忙忙冲向殿内,打破了这恬静美好。
一向注重仪容的何庆,冠上的大帽子东倒西歪了,手持的拂尘也翘起了杂毛。
路清清抬头看着他那滑稽的模样,笑着打趣他。
“瞧着何庆公公您这架势,可是飞过来的?”
何庆只用手擦了擦脸上因焦急流下的汗珠,也来不及扶好帽子,急慌慌说道:
“路贵人,您可别打趣老奴了!真真是十万火急呀!皇上不知怎的突然发怒,直叫您去乾清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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