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宁天歌从安王府回来之时,已近掌灯时分,宁府上下已挂起了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门楣走廊处处红绸高悬,已然一片喜庆的气氛。
由于四日之后宁采诗要嫁到太子府做太子妃,不管宁桓是何想法,不管当事人是否乐意,这等重要之事定然是要隆重对待的。
宁桓的书房亮着灯,她在外面站了片刻,没有进去,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黑丫不在,想必是又到哪儿凑热闹去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耐不住寂寞,这小丫头自从出了西院,便跟外面的丫鬟妈子们打得火热,难为她以前常常一个人独守空荡荡的西院。
进了屋,便见四喜正忙乎着它那堆鸡头,厥着圆溜溜的屁股给鸡头排直线,她就纳了闷,这家伙到底吃了多少只鸡,这鸡头怎么一堆又一堆的?
“四喜。”她喊了一声。
四喜没有回头。
“四喜!”她拨高了声音再喊。
四喜顿了顿,总算回了头,嘴里还叼着个血哧呼啦的鸡头,朝她原地蹦达了两下,算是表示了喜悦之情,转过头又忙着继续它自己的伟大事业。
她还不如那些鸡头!
宁天歌悲剧地意识到这个事实,对四喜的敷衍态度很是伤神。
在窗边择了张椅子坐下,她支着头,看着桌几上的暖炉有一小会儿的发呆,暖炉上的紫砂壶飘着淡淡的白雾,悠悠的雾气里,有人青白着一张脸,眸子里透着幽幽的哀怨,对她进行着无声的控诉。
好吧,给一介亲王下泻药确实有点大逆不道,尤其是这么个风流毓秀的人物,半日里硬是上了七八次茅房,拉肚子拉得面色发白,身子虚脱,在她回来之时已经躺床上起不来了。
难能可贵的是,除了每次进出都会那么幽幽地看她一眼之外,他一句责怪或者发火的话都没有说过,她自动理解为他是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不过看在他态度还可以的份上,明儿个她给他炖点调理肠胃的粥好了。
至于那个磨叽么,没个三五天起不来,就当给他个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对她指手划脚。
坐了会儿,有脚步声渐近,她凝神听了一下,是黑丫。
“大公子,你回来了?”黑丫在门外欢喜地问。
“嗯,进来吧。”她提起紫砂壶,刚要往杯子里倒水,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黑丫推门进来,又飞快地把门关严,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
宁天歌看她一眼,这丫头一脸的既兴奋又紧张,还有点幸灾乐祸,不由奇怪,“发生了什么事?”
“大公子,你知道吗,大小姐失踪了。”黑丫附到她耳边小声道。
“失踪?”她坐直了身子,“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有一个时辰的样子。”黑丫说着,就嘻嘻笑了出来。
宁天歌略为一想,就明白了这小妮子在乐什么,笑骂道:“你是唯恐天下不乱还是怎地,大小姐失踪你非但不难过不着急,还这般兴奋。”
黑丫一撇嘴,噘着小嘴道:“谁让她总是欺负大公子的。”
“你这丫头,我不是教训过她了么。”她笑着弹了下她的脑袋,“再说,就她那样子,哪能欺负得了我。”
要不怎么说得罪谁也别得罪女人,这小丫头这么小,也是有做女人的潜质的。
“那奴婢可不管。”黑丫不服气地说道,“她前儿个还欺负大公子来着,二公子还帮着她。”
前儿个?宁天歌想了想,貌似宁采诗受欺负更多一点,还有宁泽轩,关在柴房里禁食三天也够他受的,这么个金贵的公子哥儿可别给饿死了。
“行了行了,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大的气。”她笑着将黑丫扯到跟前,解开她额头的布条检查伤口,又重新给她上了药,再看了看她的手掌,“嗯,都结痂了,只要你别挠破了,过几天就能好。”
“嗯,大公子说过的话奴婢都记得呢,没有碰水,多休息,连扫地都没做,这几日别人都笑话奴婢了。”黑丫咧着嘴,嘴里抱怨着,那笑容却是美得很。
“哦,笑话你什么?”宁天歌见她那样子就知道不会是什么不好的话,见她高兴便顺口问了句。
“嘿嘿,不能说。”黑丫几步跳开去,生怕又被弹脑袋,又似想起什么,不满地嘟嘴,“大公子,你别老是把奴婢当小孩子,奴婢都长大了。”
“长大了么?”宁天歌故意将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她,又故意在她胸前停顿了一下,“嗯,确实是长大了,可以嫁人了。”
黑丫早已被她看得羞红了脸,捂着胸部转过身去,窘迫得直跺脚。
“大公子,你真坏,哪有你这样看人家的。”说完了,便要跑出去。
宁天歌被她又羞又急的样子逗得心情大好,见她真急了,连忙道:“回来回来,我还有事要你去办。”
“奴婢才不回来。”黑丫双手捂着滚烫的脸颊,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宁天歌没法,只得起身将她拽了回来。
黑丫脸蛋通红站在她面前,象只熟透了的大苹果,她颇为好笑地望着她,却见她柳眉弯弯,大眼睛黑白分明,鼻梁小巧,嘴唇嫣红,竟十分精致。
“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她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见她一跺脚又要走,忙将她拉住,“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大公子,到底什么事啊,你再不说奴婢可真走了。”
宁天歌略作思索,走到书桌前研墨,黑丫见此立即走了过来,乖巧地接过她手中的墨细细地研了起来。
她微微一笑,铺开一纸小笺,提笔蘸墨在上面写了寥寥几个字,吹干了折起。
“知道太子府在哪里么?”
“知道。”黑丫点点头,不明白她的意思。
“将这个交给他。”宁天歌将纸条递给她,“我会找个府里的人陪你一起去,但你要记住,一定要亲自交到他手里。”
——
安王府。
墨离的临时卧室。
“主子,相府宁大小姐来了,说是要见你。”阿雪看了眼床上阖着眼眸的墨离,“要么属下现在就让人去回绝了她。”
墨离没有睁眸,久久地,才“嗯”了一声。
阿雪转身出去吩咐,有脚步声远去。
墨离手枕着胳膊无力地靠躺在床上,肚子里依旧有不适时时传来,隐隐作痛。
这个时候,他谁也不想见,见了也没力气说话,更别说打起精神来应付宁采诗。
片刻之后,又有人疾步走来,在门口处低声说着什么。
“不是说了让你们告诉她主子不在。”阿雪冰冷的声音能把人冻住。
“……说了,可她不肯走,还说主子不见她,她就要撞死在门口的柱子上。”
“那就让她撞,撞死了把她送回相府。”
“这,不好吧……真撞死咱主子怎么跟宁相交代啊?”
“是她自己要撞的,跟我们主子有什么关系。”
“这……”
墨离睁开一线眼眸,“阿雪,让她进来。”
门口沉默了一下,那脚步声又走远了,阿雪走了进来,“主子,你确定这个时候要见她?”
“嗯。”墨离又虚弱地合起眸子,“总不能真让她撞了柱子,她不想活,我还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阿雪站了会儿,退到门边。
“你去看看墨迹吧,他这会儿也不知道怎样了。”墨离苦笑了一下,脑子里又现出那双狡黠含笑的眼睛,“他那茶水里的药下得多,你看看大夫去过没有,顺便照顾照顾他。”
“他不需要人照顾。”阿雪没有动。
墨离睁开眼睛,笑了笑,“他需要。”
“宁采诗不是宁天歌,你还怕你主子对付不了么?”见她还是未动,他加重了语气,“去吧,这是命令!”
阿雪又站了片刻,转身去了。
墨离再次闭目养神,只是未能清静多久,门外便有一人推门走了进来。
“你跟进来做什么?”宁采诗不悦地看着尾随身后的侍卫。
那侍卫看了她一眼,两只脚横在门槛内外,没有答理。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跟殿下有话要说,也是你一个侍卫能听的吗?”宁采诗粉脸一板,踢了他一脚。
“保护主子是我的职责,管你要说什么。”那侍卫也拽,挥了挥眼前的酒气,丝毫不买宁大小姐这个身份的账。
“你!”宁采诗气血上头,头脑发晕。
“罢了,你出去吧。”墨离揉了揉眉头,对外头的争吵有些烦乱。
宁采诗得意地一昂头,哼了一声,那侍卫比她更重地哼了一声,收回了脚。
宁采诗急忙砰地一声将门关上,还不忘插上门栓。
做完这些,她才长舒了口气,看着关得严严实实的门,笑了。
施施然地转身,看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墨离时,她笑得更为娇艳。
“殿下。”她柔柔地唤了一声,一步步靠近。
这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男子,如此令人怦然心动,如此令人魂牵梦萦,很快,将会是她的了。
走到床前,她近乎贪婪地盯着他的脸,墨离倏然睁眸,“宁小姐,有话就说,今日我身体不适,恕不能与你长聊。”
宁采诗先是被他突然睁眼的举动吓了一跳,听了他的话便有些惊讶,再细细一看,果然见他气色不好。
一抹暗喜涌上心头,她呀了一声,扑到床头,“殿下病了么?让采诗服侍你吧。”
“不必。”墨离往里面退了退,迎面而来的酒气让他蹙了蹙眉,“宁小姐有事说事,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语气和退避的动作让宁采诗大为受伤,她缓缓站了起来,伸手去解腰上的束带。
原本怕自己胆气不足,特意喝了些酒,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难。
“你做什么?”墨离皱起了眉头。
“殿下,你真的看不到采诗的好么?”宁采诗嫣然一笑,媚眼如波,将束带往地上随手一扔,“你看,我今天特意穿了红裙子,红色可是女子嫁衣的颜色,采诗今晚就嫁给殿下可好?”
“别胡闹!”墨离的眸子沉了下来,撑坐起来,“穿好衣服,出去,我可以当作你没来过。”
宁采诗的瞳孔一缩,笑容僵了僵,复又妩媚,将外面的裙子慢慢褪下,在墨离越来越冷的眸光里,身子微微发抖。
“殿下,你看我美不美?”她侧着头,几近妖娆地看着他,开始去解衬裙的扣子,手却抖得几次都找不到扣绊。
“再过几日便是太子纳你为太子妃的日子,”墨离眼神冰冷,“若是他知道你在我这里这般胡闹,你可有想过后果?”
“太子哥哥?我管不了那么多。”宁采诗咯咯一笑,终于将扣子解了开来,衬裙顺势滑落。
墨离沉着脸掀被下床,俯身捡起地上的衣物往她怀里一塞,“穿回去……”
眼前蓦然一阵白雾飞来,香甜之气顿时扑入鼻喉……
他迅速屏住呼吸,然而那白雾来得极快,他又在毫无防备之下,已然吸进不少。
身子一软,倒在床上,本就无力的身体更加软绵绵地无法着力,连手脚都抬不起来。
“你给我用了什么?”墨离眸光森寒。
他以为宁采诗不过是想来跟他闹一闹,闹完了也就走了,未想到她竟会使出这等手段。
是他太过大意,以为她闹不出什么事来。再加上下午的那一出,让他脑子里全是那个女人的喜,怒,笑,嗔……以致没有仔细考虑宁采诗上门的意图。
“殿下别紧张,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伤害的。”宁采诗半蹲着坐在床前的脚踏上,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眼神近乎狂热,“刚才那些不过是软筋散……”
墨离的眸子眯了起来,想要调动起身体的内力,却发现半分也使不出。
“殿下别费力气了,这些药是采诗花高价买来的,药效一时半会是不会过去的。”宁采诗痴迷地抚摸着他的五官,这是她梦寐以求想做的事,如今终于做到了。
“这里面,还有什么?”墨离冷静地问。
“嗯,还是殿下聪明。”手指伸向他的衣扣,慢慢地解着,“殿下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采诗自然成不了你的人,所以……”
她的脸染上一丝娇羞,“这里面还掺杂了媚药。”
“媚药?”墨离冷笑,“亏你还是宁相的千金,竟然做出这等不知羞耻之事!”
宁采诗脸色一白,抬起头来,被这种讽刺的笑容刺痛了眼睛,她缓缓笑了起来,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对,我就是不知羞耻,如果不知羞耻就能得到你,又有何妨?”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娶你?”墨离侧过脸,似笑非笑地望着床顶的纱幔,“你错了,就算你今日如了愿,我也不可能娶你。”
宁采诗身躯一抖,勉强维持住笑容,“殿下想不负责任?你若不娶,我就进宫请皇上作主,就说是殿下强要了我。”
“别人或许能受这胁迫,但不是我。”墨离转过头,尽是不屑,“你可知道,我生平最讨厌的事是什么?”
宁采诗怔怔地看着他。
“就是遭人威胁!”他不乏讥讽地看着她脸色渐渐苍白,“你若是好好求我,或许我可以考虑给你个妾室的位子,但如今,你什么都不要想了。”
她哆嗦着嘴唇,似乎有些受不住寒气地抱着赤裸的双臂,上身仅着的肚兜绣着鸳鸯戏水,让她更觉得是种嘲弄。身子抖了半天,她渐渐平复下来,神情越来越坚定,有着孤注一掷的意味。
“我宁采诗铁了心想要得到的东西,不管你怎样说,或者怎样做,都改变不了。”她抚上墨离的鬓发,上面已被汗水打湿,她放柔了声音,将身子慢慢贴了过去,“殿下,现在是不是开始难受了?若是难受你就跟我说,我会……”
墨离冷冷地盯着她,极缓地吐出一个字,“滚!”
她咬着下唇,忍受着羞辱与难堪,不去看他的神色,手指摸向他的衣襟。
“你可知道,只要我一喊,外面的人就会破门而入!”他一字一句道,“之所以一直没有叫人进来,不过是想给你留点脸面,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入太子府,说到底,这也是看在宁相与天歌的面子上。”
“不要跟我提宁天歌!”宁采诗忽然红了眼,抬起头来,“你越是提他,我就越恨他!他抢走了我爹爹还不够,还要来跟我抢走你,我对他只有恨!”
墨离别过脸,懒得再与她讲道理。
“哧……”
由于百般解不开扣子,宁采诗竟撕开了他的衣衫,抖着手又去扯他中衣的前襟,迷离的眼睛里全是男人诱人的肌肤。
墨离微眯的眸子冷光四溢,凝聚起力气倾注于手指,一点点向床内侧移去。
只要她再执迷不悟,他只能如此。
“殿下,采诗真的很爱你,爱了你很久……”宁采诗透过迷蒙的视线看向他。
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这个男人美得超乎想像,只是这样看着,就能让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柔腻的手缓缓下移,墨离的眸光也越来越冷,指腹摸到那里一点突起,只要她再往下一点,他就……
“哐!”房门突然被人用力踹开,踹门的几人迅速退下,一人负手走到门前。
宁采诗被惊得跳起,几乎尖叫出声。
一人抬腿迈了进来,一步一步,缓慢得让人窒息。
“太子哥哥……”宁采诗哆嗦着嘴唇,不可置信地望着来人,脑子一片空白。
墨承一身戾气,冷眼扫过墨离,落在宁采诗身上。
凌乱的床,凌乱的衣衫,他几天之后要娶的太子妃,竟然在他弟弟的床上!
宁采诗缩着身子,不敢抬头。
那一脸的阴沉,象是要吃人一样的目光,这还是往日对她和言悦色宠爱无边的太子哥哥么?
“五哥,你来得正好。”墨离曲起手指,笑道,“宁小姐只是一时起了玩兴,你快把她带走吧。”
墨承盯着宁采诗,向她伸出了手,“诗儿,跟我回去。”
“不,不要……”宁采诗拼命摇头,直觉对这样陌生的他感到害怕。
墨承的脸色更为铁青,身上往前一倾,伸手就抓着她的手将她拽了出来。
“不要,太子哥哥,不要……”她惊恐地往后退。
“怎么,还想赖在这里不走?”他怒火更炽,抬手就将她扛在肩上,转身往外走。
“哎,太子殿下,”斜侧里,忽然一人伸出手将他拦下,“这样出去总归不妥,你稍等一下。”
说罢,捡起地上的衣物交给他,“还是先穿上吧。”
宁采诗见到来人更是羞愤万分,紧咬着唇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宁天歌,为何他总是看到她的难堪!
墨承看也未看一眼,将衣服胡乱往宁采诗身上一裹,脸色极为难看地离去。
宁天歌看着一行人离去,扯了扯嘴角,将门口那些围观的侍卫往旁边赶,“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忤着。”
侍卫们一哄而散,走得一个都不剩,她敛去笑意,返身关上门。
“好一幕春光外泄,咱们安王殿下是美色当前抵挡不住诱惑,还是采取主动将献身的美人拿下了?”宁天歌走到床前,忍不住奚落。
然而眼睛终究还是落在那个无遮无掩的胸口上,刚才,宁采诗就是摸的这里么?
“我怎么闻着有一股子醋味?”墨离低低地笑了声,嗓音有丝沙哑。
“殿下喜欢自作多情,我也是没办法的。”宁天歌讥笑了一句,终究还是没有忽略他的异样,声音一沉,“不要告诉我,你堂堂安王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给暗算了。”
有汗珠从鬓角流下,墨离低垂着眸子,气息有些不稳,“算你猜对了吧。”
宁天歌半蹲在他床前,伸手去摸他的额,掌心传来一阵火烫,她缩了手,心里已大概猜到了什么,起身去取了一盏灯过来。
床前大亮,墨离合起眼睫转过头去,她却分明看到他脸上已透出一层不自然的绯红。
“你中了媚药,还有软筋散。”身上冷意散发,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宁采诗会这样不择手段。
眼睛往他身上一扫,却不经意地察觉到他身体的异常,宁天歌陡地扭过头去,看着桌上的烛火,“我去给你找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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