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转身的一瞬,他听见沈微慈低低的声音:“既五公主盛请,我愿为贵妃娘娘表演一曲。”
宋璋一顿,低头看向沈微慈走到大殿中间,又向之前弹琴的女子借来古琴,坐在中间,伸手抚琴。
她抚琴的乐曲不似京城里传唱的靡靡之音,是让人头脑一阵清醒的《潇湘落雁》的第二段。
这段曲子很讨巧,前半段气势磅礴,落幕时婉转悠扬,让人的情绪跟着起伏,鲜少会去探究里头的技巧。
沈微慈也明白自己不擅长抚琴,她自小安静,只喜欢关在屋子里写字作画,对于女子必备的抚琴,她唯一记得的就是在女学上女先生教的了。
对于琴弹的技巧,她更多的是悟出曲子里的情绪,即便技巧差了些,听起来却更动人。
她一曲毕,大殿上无人声。
接着便是灌耳的赞叹声。
大殿上懂音律的不少,知道这首曲子不难,难的是情绪,如何将前半段那骤雨似的琴音弹的急而不乱,密而不紧,一环接一环,在气势高潮时又如夕阳落山,大雁归南的伤离别。
宋璋听着那一声声赞美词,目光紧锁在沈微慈身上,低垂的目光中有柔情。
其实他从来都知道她总是能从容不迫的应对许多事,众人觉得她是庶女便看清她,其实在宋璋的心里,他早已忽视了她的身份。
在他眼里,她是让他唯一心悦的女子。
是他患得患失,放在心上的人。
在这一刻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放在剑柄上的手指松开,看着依旧安安静静对着张贵妃福了礼又回位置上坐下的沈微慈,一切有条不紊,雅致规矩,惊艳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也叫宋璋眷念。
沈微慈上午在大殿上那一番表现,直到下午在赛马场时,身边也时不时有贵女过来搭讪,纷纷问起沈微慈师从何人,又有什么诀窍。
更多的也是好奇想来攀交情。
沈微慈明白,京师最讲究的便是跟着哪位老师学的。
若是那位老师名气大,名下的弟子也跟着有些名气。
有时候比的倒不是技巧琴音,倒像是比师傅。
沈微慈的女先生在裕阳也是小有名气的,听说曾经是名门闺秀,后来被抄家送去乐坊,后头又被人赎身做了妾室,但后头逃了出来,就逃去了裕阳这一个偏僻的地方,开了一个女学,只教女子读书。
后头渐渐被人尊称为玉先生,沈微慈也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玉先生温和又冷清,细致又温柔,有一张慈悲面孔,可脸颊上却有一道愈不好的伤,生生将神仙面孔变得狰狞。
但沈微慈是觉得她极好看的,她自小将玉先生当作如神明,希望自己将来也成为玉先生这般什么都懂,无所不知的人。
况且玉先生是她再没见过的慈悲人,人人逐利,她教女子读书却不为财,只为让女子读书明理。
自始至终一身清贫,反还卖字画补贴家里困难的女子。
有时候沈微慈回去后会在夜里躺在床上想,自己终究是有私心的,她做不到将所有身家拿去拱手送给别人,所以她永远成不了玉先生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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