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卡尔王国首都——亚林堡的王宫内,四名体格雄健的男人被反绑在十字架上受刑。他们已遭人打得体无完肤,血水渗透衣衫,流了一地。
这里属于王后的寝宫,本该母仪天下的女子特意命人装潢了一间特殊的房间,用来纪念那位曾经近在咫尺却又不属于她的“未亡人”。她幻想中极力追求而不可得的爱慕扭曲成畸形,人便似发霉变质的蛋糕,由内而外逐渐腐化。她的一言一行、包括按照她的意愿装饰的房间,无不充斥着浓郁的妖异感。
最为惹眼的,就属南面一张用珍贵的猩红色兽皮制成的沙发。上头横躺着一个饱受爱情打击的少妇,妖艳绝伦的她充分倾听四名受刑人地哀声惨叫!
少妇杨柳细腰,穿一套似有还无的蕾丝睡衣,诱人之处若隐若现,但凡一睹芳容者莫不为她神魂颠倒。
她时常缠绵带恨地凝视沙发左侧的墙壁,墙面贴满了同一个男人的照片,照片中的男人既是她痛苦的根源,又是她爱情的泉眼。每当夜深人静,空虚寂寞的爱怜王后总是不经意地呼唤这个男人的名字:“查尔斯!查尔斯……”
爱怜痴痴地品尝着查尔斯各张照片里的不同风采,一张尤爱一张,心境也随着照片的不同风格持续变换。原本一脸哀怨的她,又笑了。她的一颦一笑均勾魂夺魄,如三月桃花般娇艳欲滴。顷刻间,她又怒了!怨念仿佛变作了烙铁,恶狠狠地烫着四名受刑人。
受刑人宁愿耳聋,也不愿再听王后歇斯底里地咆哮:“我后悔不该把查尔斯交给你们四个饭桶保护!饭桶也就算了,可你们总还长眼吧?怎么就会把查尔斯看丢了?多余了眶里的那两颗泥丸——有眼无珠。阿蛮,替我把他们的眼珠挖出来,喂狗!”
爱怜气得颤抖!守在沙发右后侧的侍卫,心疼得厉害!
侍卫阿蛮体型异常魁梧,全身肌肉虬结,面貌极其丑陋,一头赤发就像野马鬃毛。他的每一步走近,皆预示了刑徒的灾难将至!囚徒的脸色像刚用冰块敷过,死白死白的。他们哀声求饶,就算只是徒劳,哪怕喊哑嗓子……
房门没关,刺耳的哀嚎声远在房外走廊的两名男人都听得见。他们前后走进屋内,靠前的男人中等身材,着灰色唐装,黑发后梳,其间有一撮白发,历经沧桑的脸上刻着两道深长的法令纹,目光尖锐如刀,仿佛洞悉一切。非到握手时,外人一般不能觉察,他右手少了根小指。那剩余的四指便如鹰爪,透出雄霸天下的气概。
跟随九指男人的是名武师,他体格精健,着鹅黄色长袍马褂,貌具正气,额前光秃,后面的头发编成辫子垂在脑后。
“臣无名,参见王后。”九指男人向玉体横陈的爱怜鞠躬行礼。随行的辫子武师则如孤松屹立在其后方,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行礼完毕,无名倏地身化残影,横穿至四名刑徒的另一侧。一干刑徒遂浑身痉挛,体内的骨头脆裂声好似放鞭炮。
约莫两秒钟,他们就体冒白烟,变成一滩血水。此般杀人技法是无名的毕生绝学之一,五步之内中招立毙,故以毒蛇“五步青”为名。
“护卫王子失职,罪当处死。”无名背向王后,冷冷言道。
爱怜轻咬着手指,如无脊椎动物滑出沙发,若豆蔻挺身,摆动杨柳细腰,步步挪到无名背后,张开玉臂拥他入怀,语带娇喘地挑逗道:“男人就该像你这样,拥有不可抗拒的王霸之气。”她朝无名的耳中吹了口如兰似麝的香气,柔声央求:“晚上留下来陪我?”
目睹爱怜地亲密行为,侍卫阿蛮的眼神中流露出无尽哀伤……
“只怕我无福消受。”无名轻轻挣开爱怜地怀抱,又躬身倒退三步。
爱怜还不死心,问他:“既然你依旧无意陪我,那你就回答我,查尔斯出宫后会去找谁?”
“海格市的前警政署长一心;马渡市的前文化大臣司徒冠:此二人嫌疑最大。”
“大小事都逃不过你的法眼,不过我也想到了,并且已经派人去追了。”她的眼神哀怨堪怜,“你是懂我的,我不能失去他,我爱死他了。”
“王子殿下吉人天相,定能平安归来,永远陪伴王后。臣无名,即去协助王后找回王子,望王后圣体万安。”无名规规矩矩向爱怜鞠躬行礼,而后转身,与辫子武师步出屋外。
出了王宫,无名与武师同坐一车。品级尊贵的轿车平缓地行驶于马路,返回无名府邸。
天色渐晚,意外的事件和熟悉的日程并存,好比老屋出现裂缝,为难着车内的“裱糊匠”。他经常顶着秋风做事,非到老死才肯卸任。
一车的沉默,给了武师闲暇。每次白天插不上话或不方便说的事,他总选在此时开口:“在女人面前能忍得住天性的,这世上只有恩公和查尔斯王子两人。”
无名摸到了领口的扣子,最近他老是忘了扣好它:“如果你所说的天性是指‘儿女之情’,那我可不是在忍,我的人生中根本就不曾存在过这种感情。我学到的,只有‘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他触摸地扣子是扣好的,都快到家了,他还这么注重着装:“年轻时,我曾答应过魔神,献出人们视如珍宝的爱情,以不近女铯为条件,换来这身能够腐蚀钢铁的‘强酸神能’。
“而我始终坚信,女人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腐蚀剂,尤其是像爱怜这样的女子,必须避而远之。不然,一不小心,便会沦为她的裙下之奴。
“查尔斯与我不同,他更难能可贵,这个孩子不仅心地善良,且道德感极强,也许他是这世上唯一的‘纯善之人’。要不,只要是个身心健康的男人,面对爱怜一次又一次的诱惑,早就把道德与伦理抛至九霄云外了。”
武师两眼直视挡风玻璃外的路况,道:“听到恩公如此评价我的徒儿,纳兰荣幸之至。只叹命运让你们二人变作死敌,害纳兰恩与情不能两全。”
“只有体会到‘身不由己’含义的人,才算真正品味过人生。倘若可以,我是真不想与查尔斯这个天使般的孩子为敌。对于拆散你们师徒,我深表遗憾。只是,留查尔斯在宫中无异于养虎为患,倘若让王后因爱与王子私自联合成新势力,将后患无穷。”
“既属祸患,您又为何不但不杀他,反而让监护查尔斯王子的四名侍卫故意放走他?恩公,说句心里话,我是真想您就此放过查尔斯王子,他是我唯一的徒弟,也是我毕生见过资质最佳的武者。但,我清楚,恩公不会纵虎归山,这并非您的做事风格。”
“你越来越了解我了,纳兰。可我也了解你——你与查尔斯师徒情深。我还知道,你是个把恩义置于感情之上的人,你绝不会为查尔斯背叛我。
“爱怜就与你不同了,若我在宫中除掉查尔斯,爱怜必会与我反目。她尚有利用价值,现在与她反目成仇,对我的霸业不利。所以,与其冒着触怒王后的风险杀查尔斯,不如欲擒故纵,让他与一心以及司徒冠会合。
“一心和司徒冠只是两条浮出水面的‘鱼’,肯定还有深藏于洞中的‘蛇’尚未出现。我想引蛇出洞,查尔斯是最好的诱饵。王后叫人前去生擒查尔斯,我也已经派出帮中的四位堂主暗中随行,伺机而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猎物具现,再出手将他们一网打尽。”
听到无名的计划,武师纳兰眼神空洞,仿佛掏空了灵魂。沉默了十几分钟,他又重拾自我,对无名说:“恩公,还有一件事要向您汇报:红灯堂堂主多尔骨,第三次来电询问少主公与码头的事该如何处理,请您示下。”
“吩咐他,择期带人制服烈儿,加以软禁。待泰虎元帅剿灭青族反贼后,我打算将他送到一个太平的国度,给他买个牧场,让他牧牛养马,再为他娶一个或几个老婆——那小子从小就好铯。
“我还要命令他,为我生一窝可爱的小孙子。如此一来,我这辈子就算值了。”无名难得地流露出慈祥神色,仿佛褪去了坚硬甲壳,彻头彻尾的成了个憧憬儿子美好未来的平凡老人。
“恩公不想把霸业传给少主公?”
“我从没想过要这么做。烈儿跟我年轻时非常像,可以说他就是那个曾经仅凭一腔热血闯荡江湖的无名,那个梦想赚够了钱,然后买个牧场牧牛养马的无名。我希望他完成我未尽的梦想,而不是重蹈我的覆辙——妄图以权力制人,到头来却反被权力所制。
“这些年来,我慢慢醒悟,原来权力才是这世上效力最强的毒榀。它让人上瘾,使人疯狂,尽管我憎恶现在的自己,却已不能自拔……”无名的眼眶悄然泛红,便把头转向车外,那来往地车流犹如涨潮的黛色河水,漫过了整条街道……他的心态不容迟疑,仅一时半会,神色便坚毅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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