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天,灰蒙蒙一片。
这日的风,也大到让人难以睁眼。
城墙之上,仿佛陷入一阵死寂。
封卿仍怔怔拥着怀中的女人,身上矜贵的龙袍被烈风吹得凌乱,身前冠带乱舞,形同失去魂魄一般。
他从不知道,原来叶非晚竟这般瘦弱,瘦弱到……当她钻进他怀中的时候,他可以将她轻易包住;他也从不知,叶非晚的身子这般诱人,诱人到抱住了,便再不愿松开。
只是,本拥着她的手突然开始细微的颤抖着。
封卿缓缓低头,她的手仍攥着他的手背,手心冰凉柔软,只是,再没有了方才的力道。
他手中的簪尖,刺入了她的胸腹。
一点赤红的献血自她素色的衣袍中渗透出来,而后越发的快,那般刺目的红。
而她,在看着他,脸色苍白,全无血色,可哪怕这个时候,她的表情都是平静的,仿佛不知痛般。
而痛的人,是他。
心口处,如被人狠狠攥着,下刻,却又似被人拿着宝剑,在一下下刺着心头肉。
很痛。
封卿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似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封卿,”叶非晚的声音极轻,在尽是风声的城墙上这般不起眼,“咱们两不相欠了。”
两不相欠。
封卿听着她的话,手剧烈一颤:“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可说到后来,却如绝望的呢喃。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抓着他的手,刺向她。
她怎么可以……这般残忍。
伸手,死死压住她胸腹的伤口,他望着她:“叶非晚,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好的!”
从一开始,她看到他时那般平静,便已经打算好了,只要离开。
叶非晚只是勾唇笑了笑,并没有回应。
“你是故意的。”封卿仍在呢喃,压着她伤口的手轻颤着,“你不能这样对我,叶非晚……”
他舍下了一切,来找她,要的不是她的两不相欠,要的更不是她宁死也要离去。
“去找太医……”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封卿猛地俯身,便要将女人抱起。
“不用了……”叶非晚低低道着,她伸手拦下了他的动作,“你放了我吧,封卿。”
“不要说话,”封卿打断了她,“你定会没事的,本王也不许你有事。你我二人,从来都不是两不相欠,我带你去找……”
“封卿。”叶非晚打断了他,良久低头,看着刺入胸腹的银簪,伸手松开了封卿。
封卿的手仍僵在半空,她将他推拒开来了。
她再也不愿接近他了。
叶非晚只缓缓后退半步,靠着身后冰冷的城墙,城墙外,便是猎猎冷风。
她的发被吹的越发凌乱。
银簪刺的并不深,不过是温热的血染红了身前的素衣,看起来吓人些罢了。
然而,有些痛。
叶非晚眯了眯眼睛:“原来,你当初是这样的感觉……”她看着眼前俊美的男子,有一瞬,她逐渐分不清这究竟是前世还是今生了。
前世,她一人孤苦伶仃死在冷院中,未曾见到他。
今生,她的“死”,竟是她一手谋划的。
她知道,只有真真正正在封卿的面前消失,他才会相信,她真的离去了。才不会……哪怕不爱都将她困在身边。
可是啊,叶非晚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她望着他,目光怔忡,她自己也不知,问的是前世,还是今生:“封卿,你爱过我吗?”
“……”封卿脸色一白,字字艰涩,似从牙齿间挤出一般,“以后,只有你,现在随我去看太医,可好……”说到后来,声音竟添了一丝哀求。
叶非晚听着他的答案,面颊苍白却仍露出一抹浅笑,她摇摇头:“封卿,我不要你的以后。”她的声音极轻,“你只需告诉我,你爱过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城墙之下一阵骚乱,下刻,一队兵马赶来,首领飞身下马,众人跪在城墙之下,高呼着:“恭迎圣上回宫。”
气势浩浩荡荡,声声震耳。
兵马之中,有一辆马车,穿着粉衣的女子走了出来,小脸苍白,眉目如画,隐有倾城色,我见犹怜。
她站在城墙下,唤着:“阿卿——”
封卿身子一僵。
叶非晚望着封卿的反应,眯了眯眼,倏地便轻笑开来,方才固执问“你爱过我吗”时的认真全数消失。
曲烟。
即便隔着诸多距离,她也一眼便认出,那女子是曲烟。
听见她的笑,封卿立刻朝她望来,似是怕她误会一般:“我不知烟……她会来……”
叶非晚微顿,他方才脱口而出的,应该是“烟烟”吧。
冰冷的叶非晚,可温柔的“烟烟。”
差别大到令人心疼。
可是,一切都无所谓了。叶非晚背着城墙外侧垛口站着,风声阵阵,吹得她长发凌乱。
“叶非晚……”封卿呢喃着。
叶非晚抬眸:“所以,你还是不放我离开?”
“……”封卿不语。
叶非晚笑了笑:“我知道了。”垛口只到她的腰身,她越发往后靠去,声音平淡,“我走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恍若不过是一个寻常午后,去街市闲逛一遭一般。
然而下刻,她却突然转身,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抬脚跃上垛口,自城墙一跃而下。
素衣宽袖在风中翻飞,那一瞬恍若飞羽成仙。
封卿怔住,好一会儿,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叶非晚——”字字如泣血一般。
……
城墙之下,众人寂然。
扶闲双目猩红望着那一幕。
自方才始,叶非晚靠在封卿怀中,他便开始不对劲。
可他知,那个女人固执的紧,心中装了一人,便再装不下另一人了。
所以,她对他,永远只有逃避、回绝。
可是,她竟……竟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
心口大恸。
“咳……”肺腑一震,扶闲蓦地掩唇剧烈咳嗽出声,咳到……眼角都随之湿润下来。
下瞬,袖口却一沉。
他怔住,良久,方才缓缓探进袖口,有一封书信。
书信上的字迹隽秀且熟悉:
“扶闲,抱歉。亏欠你良多,若有需要便将叶府卖了,以作偿还。地契在万永钱庄。
若我离去,不必自责,这本就是我的命运。
若我侥幸活着,劳烦将我送去青山寺。
叶非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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