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
依旧是聚贤酒楼二楼阑窗处。
叶非晚静静饮着手中清茶,安静等待着。
她目光放空,人似也有些恍惚,只是……突然想到了昨夜。
听闻扶闲那番话后,她的心似乎都随之酸,再难平静。然而,她却……否认不得。
对秦越,她并无多少心动之感,只感觉……很平和,很安宁。想要应下他的求亲,不过是……怕极了以后孤苦伶仃一人。
可这样,对秦越是不公的,她只在意着自己的感受,却忘记了……姻亲,本就是两个人的事。
“叶姑娘?”身前,有人轻轻唤着她。
叶非晚抬眸,正望见秦越站在桌旁望着她,依旧如初次在这儿见面一般,他抱歉一笑:“抱歉叶姑娘,我又来迟了。”
“是我又来早了。”叶非晚摇头一笑,手中摩挲着茶杯,却不知如何开口。
“昨夜……叶姑娘无事吧?”秦越率先打破沉默,担忧望着她。
“无事,”叶非晚感激一笑,“只是……昨日碰见了个熟人,我一时惊到而已。”
“那就好。”
二人再次沉默下来。
叶非晚心中一紧,终深吸一口气:“秦公子……”
“我知道叶姑娘想说些什么,”秦越却打断了她,唇角仍旧带着笑,“想必,是回绝我的话吧?”
叶非晚神色微凝,转瞬垂眸:“抱歉,秦公子。”
“叶姑娘无须道歉,”秦越笑了笑,“我一直知,叶姑娘看起来不似寻常姑娘家,昨夜那公子出现,不过证实了我心中猜测罢了。”
叶非晚静默。
“叶姑娘心中,其实也无须抱有太多歉意,”秦越微顿,思忖片刻,“我对叶姑娘,更多的是欣赏与欢喜,毕竟……我如今年岁已至,姻亲间情爱也没那般看中了。我相信,叶姑娘对我也是如此……”
叶非晚一滞:“原来,你早已看出来了……”她声若呢喃。
秦越望着她,无奈一笑,可下刻,他的神色逐渐认真下来:“因为,我在叶姑娘的眼中,看不到任何人。”
她太过平静,她的双眸澄澈,空无一人,或许……她心中有人,可是,她不让任何人察觉,她将自己的心封闭了起来。
叶非晚指尖微颤,她未曾想到秦越会这般说。
可脑海中,却为何只浮现那一抹朦胧的白影……
“叶姑娘?”秦越低唤着她。
叶非晚猛地回神,望着眼前男子,脸色微白,许久只轻轻笑了笑:“不论如何,都是我的错,我道歉也是应当的,秦公子。”
“既是这般……那我便收下叶姑娘的道歉好了,”秦越也对她一笑,片刻后笑容却微收,“愿叶姑娘往后安好,心中有良人。”
叶非晚身躯微颤。
秦越却已经站起身,望着眼前女子,轻叹一声,起身离开。初次动心,这般收场,可昨夜花灯,也是一桩美梦了。
叶非晚仍坐在阑窗前,目光怔怔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手不自觉放在了心口处。
心中有良人吗?她心中曾是有良人的,只是良人的心上人,不是她而已。
“这般不舍?人都走远了还在看?”几乎在秦越离开的瞬间,眼前一抹绯色身影出现在她的对面。
叶非晚猛地回神,抬眸朝前望去,正看见扶闲慵懒望着她。
“扶闲公子每日待在这小小的柳安城,不用去忙别的事吗?”她声音平淡。
“这话本公子送给你,”扶闲容色认真几分,“你要继续待在这小小的柳安城吗?”
“我已在此待了近两年,很喜欢此处。”
“是吗?”扶闲挑眉,继而轻笑一声,缓缓从怀中掏出一纸通缉令,放在叶非晚面前,“若是看见这个,你也喜欢此处?”
叶非晚目光骤然紧缩,那通缉令上画着的画像,看起来……像极了她,悬赏……十万两黄金。
她怔了怔,继而凝眉:“这是……”
“你被通缉了。”扶闲望着她。
“为何?”
“大抵是因着你以往追封卿追的紧,他如今当了皇上,对你心生怨怼吧。”扶闲面不改色道着。
怨怼?
叶非晚一僵,她都已离开京城,他为何……还怨怼她?
下刻,扶闲再开口,容色极为认真,“不过,本公子可以保你安然无恙。”
叶非晚望着他,嗓音如低落:“你如何保我?”
“嫁我。”扶闲声音平静。
叶非晚拿着茶杯的手一颤,茶水洒出些许落在她的手背上,所幸水滴不烫。
她抬眸,看着眼前的扶闲,试图寻找到他开玩笑的迹象,可是……却只望进了他过于认真的目光之中。
“不要开玩笑了,”终究,她避开了他,“你可是红粉知己众多的扶闲公子,挥挥手便有多少倾城国色找你……”
“如果没有了呢?”扶闲打断了她。
“什么?”
扶闲广袖下手紧攥成拳,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果没有那些人呢,以后,只要一人,”他认真盯着她的双眸,身躯紧绷,“考虑下?”
“你这是何意?”
“你想要一生安宁,与其嫁个陌路人,”扶闲声音微沉,“不若嫁给相熟之人。”
“叶非晚,嫁我。”
……
京城,皇宫。
巍峨的宫殿,罩着满身孤寂,立于此处。
夜色萧瑟,深秋的天,越发的寒了。
宫灯明亮,御书房里,又是彻夜不灭的烛火。
男子身形瘦削,坐在案几后,形容憔悴,容色苍白,手中拿着毛笔,在书着什么。
可下刻,在看见下一封奏折时,他手一顿。
又是奏请纳妃的。
他将奏折扔在一旁,却如何都再看不下去了,良久,他缓缓自袖口拿出一枚银簪,簪尖锋利。
上方明明早已没有半点血渍,他却恍惚觉得,能感觉到那个女人的血的温热。
两年了。
所有人都说,她凶多吉少,可唯有他,不能亦不敢放弃。
他怕放弃了,他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门外,一阵急匆匆脚步声传来:“皇上。”高风的声音,“有要事禀报。”
男子垂眸,顷刻间已将银簪收于袖中,重新拿起毛笔:“进。”
高风快步走入,跪在案几旁:“有南方来的飞鸽传书,暗探说是扶闲公子曾在一处小城停留。”
男子微顿,片刻后却已然平静,这两年,希望多了,失望也便多了:“还有何事?”
高风一顿:“暗探还说……扶闲公子身侧,似出现过一女子,与……王妃极像。”
“啪”的一声,毛笔顷刻断裂,扎入男子手心。
一滴血珠落在面前的走着上,刺目的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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