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霍老布置的作业,他练习的是“无表情”,任何人都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他还让我多练习,我和老爷子商量,练可以,我能不能选择“微笑”?
他问为什么?
我说“微笑”更能麻痹敌人。
他说“微笑”其实要比“无表情”更难。
我不解,问为什么。
他说面无表情时,面部肌肉是松弛的,进入一丝其他表情,自己都会察觉,也容易控制。
可“微笑”不一样,它要时刻控制住肌肉,太容易夹杂进其他微表情,让人找到破绽,所以更难。
我说我就要挑战难的!
其实有句话我没说,我可不想一天天端着张面无表情死了爹娘般的臭脸,太难受了!
霍老看出了我心中所想,问:“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这副样子的吗?”
我给他斟上茶,洗耳恭听。
老爷子往后靠,看着头上的中式宫灯,目光深邃起来……
“1970年,我被转到了龙省兴安城红旗乡五二七农场,半年猫冬,半年修理地球。”
我愣在了那里,没想到他还在张思洋老家待过。
老爷子没留意到我的表情,继续说:“第389天,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下着暴雨,天地间都下冒了烟,我们没出工。”
“我爬在炕上,看老袁和老秦蹲在地上下棋。”
“那是当时我们唯一的娱乐,棋盘是在地上画的,棋子是一小堆石子和玻璃碴。”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柔和起来,嘴角有了笑意。
“后来老袁的身体越来越差,1977年转去了鹤城,直到1981年才摘了帽子,官复原职。”
“可老秦……哎!”
他长叹了口气,眼中满是痛苦。
很明显,这位老秦没能挺到那一天……
“正玩着,厂部来人喊我,说京城来电话。”
“我顶着雨,兴高采烈地跑了去,结果电话那边告诉我,我爱人死了!”
“我问怎么死的?”
“他们说不清楚,还说三天内我不回去的话,骨灰就扬了……”
“我慌忙去请假,可没一个人敢给我假。”
“我求他们,不行!就是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我跑出了厂部,跪在暴雨中,朝着西南方向磕了三个头!”
“第二天早上起来,头发一夜花白。”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这张脸上,没有了表情,因为我不知道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老爷子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更是平淡,平淡的像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
可我听得出来,这平淡下面,隐藏着巨大的悲痛。
思绪被大头拉了回来,他趴在我耳边问:“知道这两个人什么关系吗?”
“谁?”我愣了一下。
他下巴朝齐大纲努了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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