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老娘见他点头,以为他会有所表示,等了半天就是没见他开口,不由气闷,到底有没有再婚念头,怎么连句准话都没有。
晚上,她和大儿子偷偷聊这件事。
队长被老娘这想法惊呆了,可是仔细一想, 这两人确实很配。
不过他还是劝老娘暂时别提这事,“秀花现在一门心思想找回侄子,你现在跟她提这事,她还以为建国是为了娶她才帮她。万一她不同意,反倒欠人情。不如等他们回来,你再给他们牵线搭桥。”
队长老娘仔细一想也有道理。
翌日,张秀花就将两个孩子交给张旺财,顺便还拿了两个孩子的口粮。怕金素芬饿着两个孩子,她还特地多拿了点。
金素芬得知她要去十天,颠了颠粮袋,总算满意,“放心吧,孩子一定会帮你带好。”
不管心里怎么想,金素芬对外总是做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张秀花不相信她会真心待两个孩子好,所以偷偷给两个孩子炒了黄豆,如果他们吃不饱,白天可以偷偷跑回家。
至于剩下的粮食,张秀花一半锁在柜子里,一半拿到粮站换了粮票。
去外地吃饭,总不能背着粮食袋子,这样行动不方便。
不过临行前她还是烙了两张大饼,又拿了点咸菜,饿了就吃这个。这年头火车上的吃食又贵又不方便。多数人都是自带口粮。
天气热,她也不敢多带,用纱布包好后,又收拾几件衣服,拎着布包,她就和李建国一块出发了。
同行的还有队长的二弟郑平,他是被队长硬派过来的。
队长倒不是担心李建国使坏,而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事。其他村民不愿意跑到木西县找人,队长又不放心张秀花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所以就派了二弟帮忙。不过队长再三叮嘱二弟,他不许亲自参与偷孩子,万一秀花被村民抓住,他可以到警局报警,将人捞出来。也算是保障秀花的安全。
三人在火车站等了半个多小时,上了车又坐了十五个小时才能到达木西县。这时候的火车速度很慢,人却很多,到处是乘客交谈声以及吃东西的咀嚼声。
张秀花将烙好的大饼拿出来,给两人每人一大半,她胃比较小,只吃了三分之一就饱了。
吃得太噎,就喝凉白开。郑平和李建国都有军人水壶,他们两人用一个,张秀花一人用一个。
因为有这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护着,路上也没遇到稀奇古怪的事。
下了火车站,他们到招待所办理入住。
张秀花原本想跟对方打听梅花村,但南方十里不同音,她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这边的方言,就是想跟人打探都没法下手。
李建国打算先找个地方吃饭,而后他打电话给战友,向对方打探梅花村的情况,再做下一步计划。
张秀花和郑平都没有好主意,答应听他安排。
三人到了附近国营饭店,各点了一份青菜面条,张秀花付她和郑平的钱,李建国付自己的钱。张秀花现在是穷人,没有打肿脸充胖子。
因为有事要忙,三人也没怎么好好品尝美食,囫囵着吃完就离开了。
李建国很快从战友那边打探到梅花村的情况。离这里并不远,走过去只要四十分钟。
三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告诉张秀花,梅花村是个古老村落,全村上下一个姓,非常排外。
他们贸然去梅花村找孩子一定会引起对方警惕。
最好的办法是花钱将孩子买回来。可是张秀花哪来那么多钱。就算她有钱,也不会给这种万恶的买家。
至于报警?想都不要想。这可不是三十年后信息公开化。这时候的警察素质堪忧,万一警察里面有梅花村的村民。再把孩子藏起来,她哭都没处哭去。
不过张秀花到底“见多识广”,很快就想到一个好主意。
她看到有农民偷偷进城卖菜。她完全可以借着收菜的名头进村。
“新鲜的菜不要,我们只要干菜。”
南方雨水多,青菜长得快,一茬没吃完又长一茬,吃不完的青菜就会制作成干菜,留着过冬吃。
李建国眼睛一亮,“好主意。就说我们是北方来的。口音也能对得上。”
不过他看了眼张秀花,“你是女人,出远门收菜还是太招眼了,还是我跟郑平去吧。”
郑平却有些迟疑,“收菜?那不就是投机倒把吗?万一被人举报,可是要坐牢的。”
看他胆子小成这样,李建国就知道为什么队长会派他过来了。
张秀花见郑平不愿意也不勉强,“还是我去吧。我把脸化得丑一点。绝对没人打我的主意。”
年轻女人出来闯荡确实会惹人怀疑,甚至是觊觎。可是年纪大的妇女已经失去生育价值,没人会打主意。
李建国以为她要学样板戏里的经典桥段--为了躲避日本鬼子的残害,女人往脸上抹锅灰,想想觉得可行就点头答应了。
翌日一早,看到张秀花,李建国和郑平差点认不出来。
也不知她从哪里弄的,头上居然有十来根白头发,脸上没有刻意用锅灰抹黑,而是削了根铅笔弄出沫子抹出黑眼圈,再化出几道褶子当皱纹,看起来像四五十岁。
李建国和郑平都得管她叫婶子。
三人从国营饭店买了六个包子,南方这边的包子个头比北方小了一圈,两个才能五分饱。郑平就留在镇上等他们回来。张秀花给了他钱和票,他会帮忙买饭。
李建国和张秀花边吃边往前走。两人路过一个村子时拐进村买了个担子。
由于语言不通,两人只能用手比划,最终花了一块三毛钱搞定。
他们沿着大路一直往前走,终于到了梅花村。
张秀花只知道侄子在梅花村,却不知道是哪一户人家。
她就挨家挨户敲门,询问对方有没有干菜。
这一敲门,直接把全村人都惊动了,纷纷过来询问她给多少钱。
张秀花目的不是为了收干菜,价格给得并不高。一斤只给三分钱。现在的青菜每斤两分钱,她收干菜只给三分钱,要知道十斤青菜才能晒一斤干菜,这价格低得没谱。
见大伙嫌弃得直摇头,张秀花也不以为意,只能用普通话重复,“我们只是赚点辛苦钱。”
万幸这些人听得懂普通话。
张秀花怕村民们怀疑她的目的,不敢往孩子身上瞅,只是沿着小巷子挨家挨户敲门,询问对方要不要卖干菜。
这时候农民胆子都很小,轻易不敢进城。许多人家种青菜都是留着过冬。这会儿听到能卖钱,也不嫌弃价钱给的低,真就卖了。
得亏张秀花来时带了大部分存款,要不然她可能还得管队里借钱。
一天下来,她将所有人家的门都敲了一遍,也浮光掠影看过这些孩子,可是却没有看到继东。
她记得继东曾经跟她说过,他每天除了干活,还要在家照顾弟弟。
她该怎么才能找到继东呢?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李建国看她的表情也猜到她没找到,立刻出声安慰,“我们多来几次就是你了。你别担心。孩子爱玩,今天没出来,下回肯定就出来了。”
张秀花苦笑,“我听说继东的养父母有了亲生孩子,才对他不好的。他可能要留在家照顾弟弟。”
李建国怔住。他的视线停留在不远处,那是一片稻田,有个小丫头正猫腰割猪草。
张秀花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你等等,我去问问她。”
可能语言会不通,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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