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她还是高估了孟时淮的品性。
孟时淮怎么想,有没有想过和离之事,陆妧夕并不清楚。
但是她清楚,自己是真的想和离了。
哪怕父亲他们阻拦,哪怕所有人都在阻拦……
可若是姨娘也阻拦呢?
不。
姨娘不会。
陆妧夕就这么看着孟时淮勃然大怒,外表的清隽俊美顷刻褪去,逐渐爬上了狰狞丑陋的神情。
点破了他心中埋藏得极深的想法,怎么能不让孟时淮发怒呢?
在这一刻,孟时淮恼羞成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了茶桌上好些个茶碗。
‘砰’一声清脆刺耳的破碎声,伴随着炸裂的声响与飞溅的瓷片。
期间陆妧夕纹丝不动。
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孟时淮丑态毕露。
看得孟时淮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料想中的惊恐与诧异没有出现,有的是孟时淮骨子里最为厌恶的冷静与淡然。
大家世族出来的庶女也能做到如此吗?
不过是个庶女,又不是陆府嫡女。
如若不是怕陆磳心胸狭隘、担忧他厌恶自己出尔反尔退了婚事,他怎么会娶一个庶女呢?!
他甚至还要纡尊降贵的去讨好她!
“大爷。”
陆妧夕清越的嗓音宛若潺潺泉水,顿时拉回了孟时淮纷扬的思绪,让他有了一瞬的冷静。
“大爷,夜深了,早日歇息吧,明儿一早还要去礼部。”
孟时淮恍然一愣。
低下头,随意环视了一周。
地面上大大小小的瓷片到处都是,木架边、炕下与屏风下,以及他们的鞋边。
发怒后的丑态,一览无余。
抬头,是妻子陆妧夕淡淡的开口,给了自己一个台阶,给了双方一个体面。
低头,是自己适才砸碎的茶盏。
怒气还未完全散去,但更大的尴尬却浮现上来。
孟时淮抿紧了薄唇,冷如薄刃的唇线将周围的气压抑得低沉。
只见他冷哼一声,负手大步离去。
留下一地的狼狈。
站在原地的女子低垂着眉眼,微微挪动了颈子,看了自己一圈的瓷片,好一会儿才轻笑了一声出来。
“汀玉,叫她们进来打扫一下吧。”
主子开了口,下人们自然是熟练的收拾起来,而后才退了下去。
夜深了。
该入眠的要入眠了,守夜的那便老老实实的守夜,等着时辰一到交换守夜。
白芷靠在墙边,打着盹儿,困得不行。
陆妧夕过去,好笑的拍了拍白芷的脸蛋。
“下去歇息吧。”
迷迷糊糊间,白芷睁眼见到了一个墨发三千散于胸口处的美人,她无意识抱住美人,喃喃道:“美人陪我。”
一边的汀玉看不下去了,给了白芷一个暴栗就拽她下去。
很快,汀玉又回来伺候着陆妧夕洗漱,尽心尽力给她擦拭着沾满了水渍的脸颊。
“太太,心痛吗?”
她声如蚊蝇,很轻很轻。
铜镜前,是陆妧夕无声抚摸着自己的秀发,一下又一下。
她没有立刻回答汀玉的问话。
须臾后,她才翕动唇瓣:“妙色王求法偈上有一番话,是娘说给我听的,过去我并不理解。”
她顿了一瞬,若无其事开口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娘说,心不动,则不痛。”
“四五个月前的我也许是万念俱灰,心如刀割,但如今,汀玉,我没什么感觉了。”
“我也终于读懂了这番话。”
人好像一定要在撞了南墙之后,才会懂得自己原先做的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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