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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齐齐到吸一口冷气,万分怀疑地朝着大地图上那个鲜红的据点凝视过去。
“百汇关?”
“不错,就是百汇关。”凌羽翔和风行烈相视一笑,胸中奇异的痛快舒畅几乎要将整个人填满了,对着那些看似不可思议的目光,凌羽翔又有些沉重地笑了笑。
“欲图天下速度要快代价要小,烈城不适合发展,那就以雷厉风行之势拿下最为有利的据点,给整个天下一记巨锤,从武力上显示出自己的强悍,让各国都不敢小瞧了烈军,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烈军真正在这乱世立足,而不是只靠住一个大秦风王的名字。”
风行烈虽对凌羽翔和她意见相通并不意外,此时还是忍不住快活地看他一眼,接道:“政权是枪杆子里打出来的,没有武力震慑一切都是空谈,我们要夺百汇关以震四方这是其一,第二就是,百汇关乃三国交聚点,人流物流不是一般的丰富,各色各样的人物汇聚,地理上这是个好地方,城市足够大,位置足够好,养下整个烈军根本不是问题,又可屯兵百万,地势易守难攻,只要烈军进驻,等我们招兵买马,强大起来,那就由不得哪家不认帐。”
“第三,凌国和青丘对百汇关窥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那阵子羽翔青篱和我不就是在这儿折腾得不可开交?这个地方无论是三国中的哪一国占着,其他两国都得两眼放光盯着它,相对而言,烈军只是一支区区乱世军阀,只有这区区一两座城池。如果占着百汇关的是我们烈军,三国的关系反而不会像现在这般剑拔弩张,而是等着三方哪一方做个出头鸟,等着烈军收拾他,但是这三国哪一国不是老成了精?在我们武力示威的情况下,哪会有人轻举妄动?只要边境一松弛,就给了我们发展的空间。”
“再加上,大凌本身攻打百汇要付出极大带价,占着地方更不讨好,不占着又不安心,这块心病若烈军攻入百汇关反而可以大大减轻。我们可同凌国订下盟约,百年之内决不互犯国土,如有战争可互为助力,战后凌国还能捞上一笔好处,签署些互通商业的合约和优惠条件,凌军以此为由参战,那凌国上下对我烈军态度怎会不改?这一招一箭数雕,我和羽翔算是双赢,以现在的状况来看,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么?”
这么一番话说下来,有条不紊,胸有成竹,无疑早经过了深思熟虑,每一步,算无遗漏,全无破绽,连细小之处都敏锐地顾忌到了,凌羽翔也不禁赞许地频频点头。
“只是……”凌军四骑将之一的凌方忍不住道:“百汇关现在是在秦国手中,那边也有大量军民,我们如果奇袭攻城,无辜的人根本来不及撤走……”
风行烈双目微眯,整个人突地散发出一股慵懒的味道,但隐含的冷酷和残忍却让人不寒而栗。
“不打,死的就是那二十万难民,烈军长久在凌国边境屯兵又没有其他两国挟制,迟早也会开战,而百汇关这块众国心病一日不除,天下也一日无太平,这就是不合时机的仁慈带来的后果,我看是妇人之仁还差不多!”
一抹隐伤在冥冥之中蔓延,风行烈的语声极为平淡。
“该杀就杀,无须犹豫,有时候仁义只是一块绊脚石,一把屠刀比起一千条道理都管用,有人在的地方总有争端,弱肉强食世之本性,乱世人命如草芥,你们若是真正在乎人命,又为什么还在这军营之中,还用双手夺取他人性命?”
凌方脸色微白,本欲开口说什么,话到了唇边一眼瞧见那个目光如炬的人,终究俯了首。在场的除了马之韵和韩偌两个傻大个子听不太明白,其余的人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哪个会真的不懂?懂是一回事,可是能够真正看穿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看得穿是一回事,能不能放下也是另一回事。
被握着的手蓦地一紧,对上凌羽翔忧心忡忡的目光,风行烈勉强打起精神,飒飒一笑:“嘴上这么说,可别当百汇关真的那么好攻占,秦悦把这块地方当成宝贝,我们必须集中兵力全力以赴,要是一次打不下来,他肯定会派上众多援兵,到时候凭着百汇关的地势,只怕我和羽翔都只能干瞪眼。”
利害关系分明,即便是不忍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那些百汇关中之人又不是他们谁的亲戚,谁还会管得他们的生死?
当下,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热切讨论起了进攻计划。
烈焰骑由奚随风带领赶回烈城,率领烈军与凌军和风行烈带的二十万新军前后呼应,腹背夹击,直接将百汇关孤立,正面进攻只要节奏掌握得当,破城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同奚随风等人交待了几句,终是送走了他们,抬头一看,一轮清月已寂寂高照,风行烈一时没心思回营,一个人独自乱转了几圈,不知不觉竟转到了那天凌羽翔带她来的河边。
南藩河,一条长河贯穿三国,她当日跳下紫金山,却不想紫金山断崖下竟然有着南藩河的分支,一路顺水漂流,便进了南藩河。
大河且归一,天下却四分五裂,厮杀争斗,战乱流血究竟要持续到何日?
夜风依旧冷冽,大风微扬,她已经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举目一望,却硬生生顿在原地。
前方的树下,一个全身炽热火红的俊美男人正静悄悄看着她,黑夜之中他俊美的脸上线条有些模糊,但任何与他熟悉的人都能一眼看出他是谁,这个男人,见过他的谁能轻易忘得了他?那双明亮火热的眼睛,又叫她如何能不深深记在心里?
两人相识了这么久,却是第一次这样,什么话也不说的静静凝视。
不用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风行烈便知道,他是来寻她的。
“我没事。”
“可我有事。”凌羽翔走到她身前,背着月光看不出是什么神情,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的心很痛。”
“你为什么痛?”
“因为你一向不爱说出你会痛。”
风行烈心中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也不知用的什么表情,只晓得自己似乎是在笑。
“羽翔,我这样的人,也配说痛?我早就麻木了,在我拿起刀枪一次次对着敌人的时候就麻木了,要我命的全都死在了我的手上,那时候我就清楚我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也有了觉悟,杀人者,人恒杀之。我不是全知全能,死在我手上或者因我而死的人太多太多,任何时候任何人来寻仇都很理所当然。在大秦,我明知道会造成多大的后果,却隐忍了真情,自私至极地冷眼看着秦涵递上一杯毒酒,明知道有问题也毫不犹豫地喝下去,等着他将我逼至绝境,等着秦国因我而大乱,于是,边境那么多那么多的生灵就此毁灭。那些难民,对我感恩戴德无比崇拜,他们又哪里知道其实害得他们至此,我也有很大的份,而我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我行我素无动于衷,你说,我这样冷血的人,哪里还配说痛?”
月光那样莹白透明,照在风行烈绝美的脸上,却现出几分惨然。
“这次百汇关,有那么多的无辜者,我也不是不知道,可是我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军纪再严的军队,进城之后的烧杀抢掠也无法阻止得全面,人都有贪婪之心,何况那些难民只是最下层的人,会发生什么其实我再清楚不过。那些城中的年轻女子就这样惨遭玷污杀害,无家老少成了欢庆大军快意庆祝之下肆意砍杀的亡魂,街头巷尾一片凄惨血腥,然后我们胜利的军队就可以踏着这层血进入百汇关,以胜利者的姿态在历史上重重写下一篇完美的战役,打了这么多年仗,这些事情我几乎已经倒背如流,你说我又为什么要痛。”
那指尖的温度极其灼人,风行烈轻轻一颤,凌羽翔的手已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仿若对待稀世珍宝似的柔柔抚摸,一双夜明珠般的眼睛,就那样定格在她身上,久久不肯移开,温柔的话语回响在耳旁:
“烈,你太聪明,也太清醒,清醒到自己也无法骗自己,聪明到明明不忍却残忍地逼着自己,正是因为你太聪明,就更清楚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也因为你聪明,很明白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行事从不优柔寡断,看似狠辣无情,却透着最深的伤。无谓的伤亡,你无法视而不见,也无法阻拦,只能用你的残忍来撕破虚伪,干脆果决。别人或许不懂,但请你相信,我懂你,我真的懂你……”
修长的手臂轻轻用力,意欲拥她入怀,风行烈却别扭地微微一档,轻咬住唇,闷声涩道:“我的身上沾着那些人的血。”
凌羽翔一愣,却立刻用了更大力道,霸道地狠狠抱过去,将她整个人深深禁锢,明亮的目光仿佛两道美丽的枷锁,誓要将人生生锁住,他轻声笑语:“怕什么?我的心里也流着你的血。”
被他热切地拥着,风行烈心底也没了伤感,声音里都多了一股幸福甜蜜:“你怎么总是能解开我的心结?”
凌羽翔苦着脸,郁闷道:“我得在这根绳子上上吊,那么多结你想让我死的不安逸是不是?”
风行烈不以为然,凉凉道:“那你怎么不去换根绳子?”
凌羽翔一瞪眼睛,灼热的呼吸喷到她眼前:“你个小没良心的,我都已经吊死成了孤魂野鬼,你就想撒手不管了?”
放大的俊脸就在眼前,男子极端阳刚的气息让风行烈的身体不由自主轻轻一颤,很庆幸是夜晚,黑乎乎的看不大清楚,脸上的温度却骗不得自己,只觉得双颊烧起来一般的热,呼吸跟着紊乱不堪,这异样他怎会发现不了?想从他怀里挣出去,却不知道为什么,到底没挣开。
“烈……”暗哑而性感的呼唤让人头脑更加发热,凌羽翔的眼睛此时就像是磁石一般,能将人整个儿吸进去,风行烈看着他越靠越近,脑袋里轰然一响,什么都成了糨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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