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外暮色四合,八月的人间,夏虫长鸣,蝉声扰人。庙内倒是因为四面透风,并不闷热。
青葵和嘲风新买了席子,就这么铺在稻草上。然后四个人开始围绕着晚上怎么睡觉展开讨论。
嘲风说:“怎么睡,还用说吗?”
夜昙难得竟然附和了他一句:“就是,还用说嘛?当然是我、有琴、我姐姐睡屋里,你睡庙门口了。”
嘲风一个脑瓜嘣弹过来,夜昙跳起来躲到玄商君身后。玄商君挡住她,沉声道:“你与青葵睡庙里,我和嘲风睡在门口。夜里若有什么动静,你就叫我。”
“啊?”夜昙满脸失望。嘲风当然是更失望,他扫了一眼玄商君,问:“我能拒绝这个提议吗?”
结果吗,当然是……不能。
破庙里。夜昙跟青葵睡在一起,毕竟是换了地方,她毫无睡意。
“姐姐。”她把小脑袋伸过去,靠在青葵肩头,“我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这样靠在一起看星星。”
青葵嗯了一声,那个时候,只以为自己必然嫁去天界。少典氏又是星辰一族。她无数次仰望星辰,像是仰望自己的未来。然而世事千变万化,谁知后事如何?
她轻抚夜昙的长发,问:“夜昙,跟着君上,你快乐吗?”
夜昙认真地想了想,说:“我……还挺开心的。”话到尾声,终于有点不好意思,把头埋入青葵颈窝里。青葵轻拍她的背,说:“这样的日子或许清苦,但是如果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各有所爱,平安喜乐。这真是最幸福的事。”
夜昙嘟起小嘴:“要是没有嘲风,我跟着有琴和姐姐,就更好了!”青葵忍笑,夜昙想了半天,又说,“可要是那样的话,姐姐应该就会很无聊了。算了,我就暂时容下他吧!”
青葵终于笑出声来:“我们昙昙最宽宏大量啦。”
庙外,嘲风和玄商君当然是更睡不着。
别说睡觉,若是几天前,这二人在一起也只会相杀。玄商君白天睡足了,此时双手枕头,仰面向天。夜空之中,只见满天星斗,如撒满天幕的宝石。
嘲风啪地一声,打死一只蚊子,说:“就在两日前,本座怎么可能想到,今生还能与你一起睡觉。”
玄商君冷眼瞅他,不说话。
嘲风接着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玄商君这才说:“我们带走了青葵和夜昙,无论如何,总应该向她们的父亲有个交待。只是现下,我生计无着,实在无颜见他。须再过几日,我能保证夜昙跟着我衣食丰足、余生无忧之时。吾再前往人族,拜访暾帝,向他提亲。”
果然是他的处事风格,嘲风说:“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一并前往了。”
玄商君立刻道:“青葵……”
嘲风不待他说完,就道:“青葵是神族从小定下的天妃,你说得我耳朵都起茧了。少典有琴,离光夜昙也是我魔族的储妃,你可愿还给魔族?”
玄商君坐起身来,沉声说:“神族十五年来,在这位天妃身上投入巨大。上书囊的法卷,她从五岁时起便每年一份,都由文昌帝君亲自注解。医书更是由吾与乾坤法祖亲笔手书。一应丹药材料供给,神族从未短缺。否则你以为她一身所学从何而来?她理应属于神族。而夜昙与魔族,仅仅一纸婚约。这如何能够相提并论?”
嘲风啧了一声,眼看二人正要再起争执,夜昙从庙里溜出来。
“你们都没睡呀?”她小声问。
嘲风快速说:“你来得正好。你的少典有琴要拿你交换你姐姐。”
“啊?”夜昙在玄商君身边坐下,伸手就往他腰间一拧。玄商君痛嘶一声,嘲风向她暗暗竖了个大拇指,自己一边往庙里走,一边说:“你好好点醒他,别做白日梦。”
庙里,青葵自然也听见外面的争执。嘲风进来时,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其实,君上所言不虚。从小到大,我确实受到神族帮助,从未间断。”
嘲风在她身边坐下,说:“青葵,你是一个人。不是一棵树,谁种出来就应该属于谁。”
青葵说:“始终是我有负父王,有负神族。”
嘲风揽住她的肩,轻声道:“少典有琴刚才的话,好歹有一句颇有道理。我们确实应该上门拜见岳父大人。待到我们在妖族安顿下来,我亲自前往人族向他赔罪。”
青葵嗯了一声,因为太过温顺,嘲风忍不住心里痒痒,右手在她腰间也就不那么规矩。他刚刚摸到青葵的衣带,还没解开呢。青葵从怀里掏出一颗拇指大的香,用火折子点燃。
嘲风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青葵问:“你知道这是什么香吗?”
“我……”嘲风看看她,又看看那香,一脸警觉。青葵徐徐说:“我自己调配的香料,我叫它清心寡欲香。”
“……”好吧。嘲风双眼一闭,仰面一倒,睡死过去。
庙外。夜昙窝到玄商君怀里,说:“我姐姐是人,又不是个物件,你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
玄商君说:“夜昙,天妃对于神族,是一个神职。神族付出良多,当然理应有所回报。”
夜昙怒了,说:“可你都不在天界了!还口口声声,都是神族。你既然如此留恋天界,又何必带我离开?”
玄商君沉默片刻,慢慢将她搂紧,说:“我们不吵架,好吗?”
夜昙到底心疼他,说:“你就不能不再过问天界的事吗?你现在全无法力,还为天界之事烦心。我真的很担心……”
玄商君指尖在她唇际轻轻一按,哄道:“我不会有事。睡觉吧。”
夜昙在他身边,哪肯乖乖睡觉。她说:“我要亲一下才睡。”
玄商君无奈,只得撑起身子,在她额间轻轻一吻:“睡吧。”
夜昙不依:“我要你讲故事哄我睡!”
唉。玄商君很是为难:“故事?”
夜昙说:“你讲不讲嘛!”
好吧。玄商君说:“天界有二十八星宿,其中东方青龙七宿分别是角、亢、氐、房、心、尾、箕……”
夜昙瞬间睡成了死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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