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认自己不敢直视鹿宝儿的眼睛。
就好像是光，远处看很舒服，近了就太过耀眼。
“把手给我，看看你身体如何了。”鹿宝儿知道他不习惯。
这是他醒来以后，两人第一次和平相处。
黯肖没有抗拒，随意地伸出手，手腕纤细的过份，因为太瘦凸起的骨头都清晰可见。
鹿宝儿冰凉的手指，搭在他的腕上，半分钟后，她收了手。
“恢复得还不错，最近天气炎热，就不要走太多的路。想要什么跟紫书说，家里有藏书阁，要是无聊也可以找些书来看。”
黯肖默默点头，侧颜也非常好看。
鹿宝儿抚了抚耳边的散落的碎发，继续道：“你成绩很好，我很看好你。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请教我，我明天要去上课，有什么请求可以随时讲出来。”
黯肖沉默了好久，才开口道：“帮我把书包带过来。”
“好！”
鹿宝儿很想跟他聊一聊关于他的私事。
可看他完全不想提的样子，她也不想毁了这个温暖的早晨。
这件事还是等他想说的时候再说，莫要把刚缓和一点儿的关系给破坏了。
“吃早餐了吗？”鹿宝儿问。
“没有！”黯肖每天会在吃药前吃早餐。
因为煎药需要些时间，所以他的早晨比大家都晚半小时，都是有人专门给他送到房间来。
“既然如此，还是按照原来的药方按时吃药，你好好休养。在我这儿，你也别胡思乱想，有什么事养好了病再说。”鹿宝儿站起身，准备走了。
黯肖就感觉心里突然一空，立即站起身，主动开口道：“刘家的事情我听说了，为了我你得罪了一个大家族，真心没必要。”
他早就习惯了别人的各种侮辱，比刘家两姐妹说得更难听的都有。
他不会放在心上。
“我这个人脾气不好，眼里容不得沙子。刘家两姐妹，见死不救，就是教养问题。那天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在场，都不会像她们那般冷漠。我交朋友，也是有原则的，大奸大恶，心思歹毒的人绝对不交。”
黯肖悄然握紧了手指，竟然莫名地庆幸自己还没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可为了一个外人，与一个家族作对，谁都知道是不明智的选择。”
鹿宝儿没好气道：“这世间，哪来那么多顾虑？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做事总要瞻前顾后，还怎么生活？我也不是圣人，有时候也只求问心无愧罢了。刘家人得罪了就得罪了，他若是敢再恶意报复，我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
黯肖抿了下唇，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向鹿宝儿。
她长得很是灵秀，一双黝黑的大眼睛像是星辰大海，比他矮了一个头，说话确是比他有气势。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对我这个外人那么好？”这是黯肖从认识她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别说他是她学生这种理由，骗骗别人还行，骗他理由太过牵强。
他比谁都了解人性，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傻子都不会！
鹿宝儿与他对视，看到他眼里的沉冷，知道他不好骗。
她叹了口气道：“是缘分吧！外婆去世前留下遗命，让我渡四人。这四个人会饱受疾苦，历经磨难，若是没人挽救，会走上歧途，给社会带来灾难。”
黯肖觉得这种事情有点儿荒谬，可又不得不相信。
就在前几天，他的确生出了很多念头。
如果他不死，死的就是他们。
“如果能挽救，这四人不仅不会成为灾难，还能成为英雄。黯肖，你真的很聪明，比别的同学更优秀。我相信你将来肯定前途无量，只要你守住道德底线，一切都还来得及。”
英雄！
黯肖心里反复嚼着这两个字，忽然低头笑了，“你不是算命的吗？给我算一算？”
“算不了！”鹿宝儿重新坐下道：“你于我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当我碰到你的那一刻，咱们就有了牵绊。未来我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算不了的命，都是依靠自己来走。”
黯肖薄唇勾起，露出了一丝微笑道：“百里简西是和我一样吗？”
“一样，也不一样！”鹿宝儿就喜欢他身上这股聪明劲。
“为何？”
“他比你笨！”
黯肖：“……？”
“你很聪明，所以我不会跟你隐瞒。这件事百里简西一直不知道，我也希望他一直不知道。所以，这是秘密，你得守住秘密。”
黯肖大眼睛转了转，回头靠在栏杆上，整个人也轻松了起来，“如果我不听你话呢？或者，我继续一意孤行，并且不帮你保守秘密呢？”
鹿宝儿被他逗笑了，“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就算你想和百里简西一样和我作对，我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黯肖眨了下眼睛，好半天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所以，每一段不幸的开始，就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幸运做铺垫？
“你笑什么？”鹿宝儿感觉这小子忽然变了。
就好像本来蒙尘在他身上的自卑，怨气，懦弱瞬间被击碎了。
一只狼，撕开了束缚他的外皮，露出了真实的面目。
鹿宝儿想：这应该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模样。
黯肖抿了下唇，上前一步，面对鹿宝儿，斩钉截铁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天才。未来无可限量，只要给我机会，我能征服世界。”
鹿宝儿咳嗽一声，道：“野心不小，现在乖乖养伤吧。一副残破的身子，你连门出不去，还征服世界，做梦呢！”
黯肖笑而不语。
以前他总是梦想征服世界，然后主宰世界，把欺负他的人全都杀掉。
现在他忽然觉得，以前自己想得很幼稚。
他能把生活过好，能约束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
“鹿教授，刚才是我开玩笑的，我征服不了世界，但我将来肯定会好好学习，用医术征服我的病人。”
黯肖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像是太阳一样散发出了炽热的光芒。
鹿宝儿粲然笑道：“我相信你！”
“这么自信？”黯肖只觉得轻松。好像话说开了，他对她也不再有芥蒂。
他不需要同情，但他真的想要别人的赏识。
鹿宝儿眯眼，“那是自然，因为你遇到了我。”
阳光初升，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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