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的葬礼定在后日,吉日吉时。
因秦钰追封右相为相国公,所以,一应葬礼,十分隆重气派,算是风光入土。
秦钰从皇宫出来,亲自送右相入土为安。
先皇驾崩,新帝登基后,京城内外,南秦遍地,发生的那些祸乱之事,都随着相国公入土画上了句号。
相国公入土后的第二日,李沐清便上了朝。
秦钰高坐在金銮殿上,今日与群臣商议关于征伐北齐之事。
年老一辈的朝臣,如左相、永康侯,监察御史、翰林大学士等人,因右相的离去,都显得苍老了些,在早朝上的气氛,也较昔日,沉迷了些,大多箴默。
他们心中清楚,如今虽然他们还有些用处,不到全部都告老退朝的时候,但与北齐这一仗打完,南秦江山稳定了,他们就该退下了。
如今正是培植新人,锻炼新人的时候。
他们在朝中,如今大多的作用,也就是起到稳固朝局,引导新人的作用了。
但是当秦钰表明御驾亲征,还是顿时遭到了群臣的齐声反对。
年老的朝臣们连连说不可,皇上龙体关乎南秦江山基业,切不可轻易御驾亲征。
秦钰不理会老一辈朝臣们的反对,看向新一代的朝臣们。
李沐清当即出列,“臣也反对皇上御驾亲征,如今,漠北有谢侯爷、裕谦王世子、二公子、九曲关总兵王贵,以及铮小王爷近日也要去漠北,皇上实在没必要御驾亲征。”
崔意芝也出列附和道,“李大人说得对,皇上乃我南秦百姓朝野上下的核心支柱,应该稳坐朝中,稳固朝局。确实不该御驾亲征。”
燕亭也出列道,“皇上还是在京中镇守大后方吧!我南秦又不是无人可用,行军打仗,目前还用不到皇上出马。我南秦有的是打仗的人,但是皇上就一个。”
三人连声反对,顿时,呼啦啦,满朝文武都反对。
竟无一人支持。
秦钰看着众口一致,不由被气笑了,“朕整日在皇城待着,岂不是成无用之人了?这也不用朕,那也不用朕,这个皇帝不用朕做好了,这样的话,谁都能坐了。”
群臣大骇,齐刷刷地全部跪倒。
老一辈人连忙惶恐道,“皇上切不可这般言语,您是九五之尊,真命天子,岂能是谁都能坐帝王之位的?皇上可不要吓臣等。臣等不禁吓啊。”
秦钰无言地摆摆手,有些恼地道,“除了动不动就跪地请罪,你们还会做什么?”
“皇上恕罪!”群臣吓得头也不敢抬,年轻天子有着比先皇更恩威莫测强大的手腕和内心。
秦钰无力地摆摆手,“都起来吧,朕不御驾亲征的话,你们说,谁来带兵,前往漠北?”
群臣互看一眼,燕亭刚要出列,外面有人高喊,“皇上,八百里加急!”
群臣顿时息声。
秦钰向外看了一眼,说道,“呈上来。”
小泉子连忙高喊人进殿。
一名传报官疾步进来,跪在殿中央,呈上加急文书,大声道,“漠北传来消息,北齐已于三日前对我漠北出兵,北齐王坐镇朝局,太子齐言轻亲自率兵。”
秦钰面色一沉。
群臣顿时哗然。
北齐竟然出人意料的先出兵了?这是怎么回事儿?齐言轻回朝代北齐王处理朝政不过月余,按理说,北齐不该这么快就对南秦兴兵才是。尤其还是北齐王坐镇朝中,齐言轻亲自帅兵?
这与北齐早先打算大不相同。
难道北齐出了什么变动不成?
秦钰看了小泉子一眼,小泉子连忙走下去,将军报接过来,快步呈给了秦钰。
秦钰展开军报,看罢后,讶异了一下,见群臣都对他看来,他沉声道,“北齐王后,也就是忠勇侯府之女谢凤,离开了北齐,三日前,暗中已经到了我国漠北军营。”
群臣顿时又被惊了一下。
谢凤竟然在三日前就暗中回国了?
且如今还在漠北军营?
群臣这都才记起,自从南秦讨要谢凤,北齐一直没表态。
如今谢凤看来是自己从北齐回来了!
北齐王三日前对漠北突然出兵,北齐王坐镇朝中,齐言轻率兵,看来也与此脱不开关系。
秦钰将军报递回给小泉子,示意传下去给众人看。
小泉子接过军报,连忙拿下去,递给左相。
左相手有些抖地接过军报,看罢,递给了永康侯,永康侯看罢,递给了李沐清,李沐清看罢,递给了燕亭,燕亭看罢,递给了崔意芝,依次地传了下去。
群臣都看罢后,军报又传回给了小泉子手里。
秦钰沉声道,“事情虽然有变,但我南秦也已经准备妥当了,也不会措手不及,被动打无准备之战。这些时日,谢侯爷一直在漠北军营部署练兵,时刻未敢放松,如今,虽然齐言轻带着北齐一百五十万大军压境,但我南秦漠北也而又六十万军甲,还是能抵挡到派兵应援时。”
群臣齐齐点头。
秦钰又道,“荥阳城距离漠北不足千里的路程,若是紧着些赶路的话,七日定然能到。朕相信秦铮已经得到消息了,他估计会即刻启程,前往漠北。”
群臣听到秦铮的名字,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秦钰扫了群臣一眼,又道,“我南秦如今还有百万兵马,这些时日,一直由燕小侯爷筹备操练。”顿了顿,沉声道,“你们既然不同意朕御驾亲征,如今就尽快商定下来,由谁前往漠北,明日一早便出发。”
他话落,燕亭当即站出来,请陈道,“臣愿意带兵前往漠北。”
秦钰看了燕亭一眼,没立即应允,而是又道,“漠北有谢侯爷,有裕谦王世子和二公子,以及有九曲关总兵王贵,还有赶去的秦铮和芳华。我军良将不缺,只需有将百万兵马顺利地带到漠北的人就可。到漠北后,统一交由谢侯爷。”
燕亭闻言又道,“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望,定然将百万兵马顺利带到。况且,臣曾经在北齐待过半年,对北齐有些事情也是熟悉。皇上派臣去吧。”
秦钰看着燕亭,又缓缓道,“虽然将百万兵马带到漠北,看似简单,但关山迢递,万不可出什么错处,一旦出差错,漠北无兵救援,就会危矣,我南秦江山也会危矣。”
燕亭又立即表态,“臣去北齐时,来往走了一趟漠北,对沿途道路,也熟悉。”
秦钰看着他,不客气地指出道,“你虽然有能力,对兵法谋事也精通,但是有时候过于急于求成和容易蘸火即着,莽撞行事,若是你去,朕对你有些不放心。”
燕亭顿时大翻白眼,“皇上,我也没你说的这么不靠谱吧?这些时日,我可出过一分错?”
秦钰不再理他,看向群臣,“还有谁可担此重任?”
燕亭不满,大叫,“皇上,臣保证顺利将大军带到漠北,可以立军令状。”
秦钰依旧不理他。
这时,崔意芝出列,上前道,“臣愿前往漠北。”
“你不好好在兵部待着,供应后勤粮草,去前线凑什么热闹?”燕亭顿时喷崔意芝。
崔意芝对他笑笑,平缓地说道,“我自幼也学兵法,对行军打仗,也破通些。京中有皇上坐镇,粮草军饷什么的,谁都能来做。而去前线,却不是谁都可以。”
燕亭一噎。
李沐清这时上前,“臣愿带兵前去。”
秦钰转头看向李沐清,缓缓点头,“若你不曾受伤,身子无恙,带兵前往漠北,朕心属意的人选,当属你合适。不过如今,你刚回京城,又刚经历了相国公之事,还是暂且留在朝中,趁机休养些时日吧。”
李沐清摇头,“臣身体无大碍。”
燕亭立即道,“你身体怎么叫无大碍?郑孝扬如今日日盯着你吃药,你这是无大碍?还是在京中养着吧。”
一直没说话的郑孝扬此时挠挠头,开口说,“盯着李大人吃药这事儿,不如就换个人来,臣对带兵打仗,兵法谋略,也通些。”
“你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史官,不够格,一边待着去。”燕亭大手一挥。
郑孝扬一噎,顿时瞪眼,“燕小侯爷这是瞧不起史官?”
“不是瞧不起,你一个史官,打什么仗?你若是去漠北,北齐还以为我朝中无人可用了呢。”燕亭嘴毒地道。
郑孝扬不由懊恼,转向秦钰,打着商量到,“皇上,我比燕小侯爷靠谱多了,要不您给我升升官?”
群臣都嘴角抽了抽,这郑二公子可真是个人才,在金殿上朝议时这般讨官,千古来只他一人了吧?
燕亭也没料到郑孝扬竟然这么不要脸,无语片刻,道,“你可真令人刮目相看!”
郑孝扬对他眨眨眼睛。
秦钰笑了一声,对郑孝扬道,“你这史官刚做几日?还是先缓缓吧,若是朕因此就给你升官,以后这满朝文武,都来找朕升官了。况且,你刚回京,朕这就把你再打发出去,大姑姑又该来找朕了。你便好生在京中待着吧。”
郑孝扬立即道,“不升官也行啊,前线打仗,也要有史官去的,南秦历史传记,史官总要亲眼见证,不能胡乱编写不是?”话落,他咳嗽一声,“至于大公主……会体谅国事为重的。”
秦钰还没开口,燕亭便喷道,“大长公主是体谅国事为重的人吗?你还是歇着吧。”
郑孝扬闻言扬眉,“燕小侯爷是想打一架吗?”
燕亭哼了一声,“打架也不怕你。”
“那来啊。”郑孝扬看着他,“我正手痒呢。”
“来就来。”燕亭立即撸胳膊挽袖子。
“行了,你们都给朕打住,当这里是练武场?”秦钰瞥了二人一眼,沉声道,“燕亭和崔意芝,明日带兵前往漠北,此事就这样定了。”
燕亭本来不服,闻言顿时大喜,连忙躬身,“多谢皇上!臣一定稳妥将大军带到漠北。”
崔意芝也连忙领命。
秦钰又道,“行军途中,燕亭任将军,崔意芝任监军。到达漠北后,大军统一听谢侯爷调派差遣。你二人也留在漠北,听候他差遣。”
“是。”二人齐齐沉声应声。
秦钰挥挥手,“事情就这样定了,退朝吧。”
群臣对看一眼,皇上一锤定音,无人再有意义。
退朝后,燕亭拍拍郑孝扬肩膀,得意地对他道,“你还是好好留在京中哄你的好岳母吧,关于两军打仗的事儿,待小爷回来跟你说说。”
郑孝扬翻了个白眼,不遑多让地道,“燕小侯爷脑袋可要长结实点儿,毕竟两军打仗,刀剑无眼。我哄好岳母是小事儿,你能不能回来喝喜酒送喜礼,可是大事儿。”
“好说!”燕亭痛快不计较地点头,挥挥手,走了。
崔意芝笑着抬步跟上燕亭。
恰逢两国交战,即将烽火硝烟,身为男儿,谁不想沙场去见识一番,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二人都年轻,自然有一腔热血,领命出宫时,脚步都比别人轻快。
郑孝扬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对他笑笑,“看来你只能陪着我留在京中看着我吃药了,是我连累了你。”
郑孝扬嘎嘎嘴,“沙场血腥,黄沙漫天,小爷这细皮嫩肉的,才不喜欢。逗着燕小侯爷玩儿呢。这京城繁华,温柔乡实在醉人,待着也舒服。况且看着未来的丞相吃药,是我的荣幸。不算连累,乐在其中。”
李沐清好笑,“若说以后这京城朝堂,谁敢欺负你郑二公子,连我都不信。”
“也有人敢的,比如,我就不敢去惹皇上还有小王爷。”郑孝扬话落,又凑近李沐清,笑道,“还有未来的小小王爷。”
李沐清彻底失笑,想起谢芳华和秦铮以及谢芳华肚子里的孩子,感慨道,“有道理。”
二人说话甚轻,自然无人听见,也算是共同为谢芳华和秦铮保守的秘密。话落,相视一笑。
京城收到八百里加急时,荥阳城较之京城近千里,于前一日夜就收到了关于漠北的军情。
谢芳华听到消息后,惊了一下,偏头看秦铮,“姑姑如今在漠北军营?”
秦铮点头,“密报上是这样说。”
“北齐那边一直对还回姑姑没有决断,如今姑姑竟暗中悄无声息地到了漠北军营。”谢芳华欷歔,“这是不是也就是说北齐王和姑姑未必如传言那般情深隽永?姑姑是暗中自己离开的北齐?未得北齐王准许?”
“姑姑和北齐王是否如传言那般情深隽永这到不好说,不过姑姑暗中回到南秦,如今在漠北军营是确实。”秦铮看着她道,“反正我们也要启程去漠北,见了姑姑后就什么都清楚了。”
“青岩的密报上再没说别的了?”谢芳华看着他。
秦铮将密报给她,“没说别的了,你自己看。”
谢芳华接过,看了一眼,只说了姑姑到了漠北军营,北齐兴兵,一百五十万大军压境之事。她将密报又递还给秦铮,说道,“我们即刻就启程吧?”
“现在?”秦铮蹙眉,向外看了一眼天色,“如今是深夜。”
“我们马车上睡。”谢芳华道,“我如今怀孕了,你也不让我骑马,马车上睡,也是一样。”
秦铮没答应,似乎在考虑。
谢芳华晃晃他手臂,“别想了,齐言轻率一百五十万大军压境,如今南秦漠北只有六十万兵马,如此相差悬殊,我们不立即赶去怎么行?我怕哥哥他们应付不来。”
“凭着你哥哥的本事,支撑十日八日还是没问题的。”秦铮道,“我们到也不必连夜启程。”
“可是如今不启程,我也睡不着了。”谢芳华看着他,“我想哥哥了,也想立马见到姑姑。与其再在这里蹉跎半夜,不如立即启程。”
秦铮看着她,见她执意要走,拗不过她,只能点头答应,“好吧。”
谢芳华顿时高兴起来。
秦铮无奈,对她道,“我去安排,你喊侍画、侍墨进来收拾吧。”
谢芳华连连点头。
秦铮穿戴好衣服,出了房门。
谢芳华喊了侍画、侍墨进来,吩咐二人立即打点行囊,收拾一番,即刻启程。
二人这几日知道要去漠北,早就有所收拾准备,如今虽然突然,但是收拾起来也容易。
半个时辰后,秦铮从外面回来,后面跟着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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