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县,打铁作坊。
正当刘备和徐庶赶来之际,秦瑱正在作坊之中巡视。
随着春日到来,气候渐暖,作坊也显得燥热不堪。
一座座炉上火舌喷涌,赤膊的汉子挥舞大锤,不断敲击,响起阵阵此起彼伏之声。
工匠们来来往往,井然有序,正在打造一种造型奇特的枪头。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兵马只是基础,要想成军,便需要器械、甲胄等装备。
别看老刘蜗居沛县,穷得叮当响。
实则配套的生产线,也是有的,就是产能低下,造不了多快。
而这些工匠也不是寻常街上能遇到的那些打铁匠,乃是专门的匠户,专门负责给军队制造器械。
即便老刘再落魄,也不会丢下这些人。
其人世代传承,一个个常年打铁,身上肌肉强壮,有一种劳动者的美感!
穿行其间,声音虽然嘈杂,却也不烦闷。
当然,如果秦瑱身边没有糜竺这货的话,那就更美好了。
只见糜竺一路跟着秦瑱,嘴里不停问道:
“军师,今年形势是否真有如此严重?”
“可否说说具体何处受灾?”
“估计会有多少难民?”
听着糜竺的话语,秦瑱不由叹道:
“子仲兄能否歇歇?”
“待瑱巡视一圈,我等再行详谈!”
糜竺一听,也知道自己催之过急,讪讪一笑道:
“非我急躁,乃是时不我待,急需确认啊!”
可见的秦瑱面色不渝,又忙道:
“也罢,军师且先巡视就是!”
说完这才不再言语,静静跟在秦瑱身边。
秦瑱见状,便将视线移到了铁匠身上,再度开始巡视。
不过一边巡视,他心中却也暗叹自己终究还是小看古人了!
要说为何如此,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在当日军议之后,老刘第二天就把糜竺给叫道了府内,将他所言之事一一告知。
糜竺一听到秦瑱的真实身份,就是一阵懵逼。
懵逼完之后又是疑惑!
老刘不得不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以及秦瑱化名的原因说出。
那是听得糜竺是一愣一愣的,暗道这个妹夫不够意思,瞒外人也就算了,连大舅子也瞒!
不过他也知道刘备的处境艰难,也不甚在意。
在细细思考利弊关系之后,就应了下来。
正如秦瑱的推测一般,糜竺详细考虑之后,觉得自己亏不了什么。
粮食在这个时代,也算硬通货。
即便没有旱灾,转手一卖,也亏不了多少钱。
比起他资助刘备的钱粮,算不得什么!
于是他就开始安排人手,探听各地粮价,一连收购了七八万石粮草。
但在收购了一段时间之后,糜竺越想越不对劲。
他想着,反正自己都决定干了,为什么不干一票大的!
在细细研究之后,他发现了其中有莫大商机!
须知一旦淮南受灾,刘备要是没有夺取淮南的话,那他这堆粮食可就值大钱了!
比如前年三辅大旱,是时谷一斛五十万,豆麦一斛二十万。
他这批粮食转手一卖,一个崭新的大汉首富便将诞生!
而即便刘备夺取了淮南,他同样有利可图。
一则,他贡献粮食,拯救万民,这一传出去,他糜氏善名定然远扬!
二则,淮南大旱,会产生大量难民,同样也会空出大量土地,他完全可以存下一批粮食,底价购置土地。
可以说无论如何,对他都有利,粮食越多,赚得越多!
然后,他就定下来一个计划,第一,先把周边郡县粮食买些应急粮食,以便刘备支取;
第二,抵押家中田产,换取大量现金!
第三,前往荆州,找荆州大族购置低价陈粮!
这些陈粮是世家大族的存粮,味道肯定不好,有的已经生虫,可是价格极低!
只要大规模购买,一石价格甚至能压到一百五十钱以内!
而这些粮食在旱灾来临之时同样能用。
对于灾民而言,食物不在于好不好吃,而在于能不能果腹!
饥荒一至,别说生虫,就算掺着土,人都会吃。
想定这个计划之后,他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可在真正实行之前,他必须确认一件事,那就是旱灾真的会来。
因为用一万金买粮,那是支持刘备。
可现在他却是准备直接押宝,一波起飞!
一个不好,就是倾家荡产!
因而这几日,糜竺就缠着秦瑱一直追问。
而秦瑱在知道糜竺的想法之后,也是感慨糜竺这是生错时代了。
要是在后世,那肯定是个世界级大资本家!
有钱又有魄力,想不成功都不行!
可糜竺问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天天来问,他也是有些烦了。
故而刚才才会怎么冷淡。
此时经他这么一说,糜竺总算消停了下来。
但糜竺站在身后,他也没了巡视的心思,想了一会儿,便回身道:
“算了,子仲兄不妨说说,你准备买多少粮食!”
糜竺见秦瑱总算回头,忙笑道:
“军师,我准备买一百五十万石粮草!”
“一百五十万石?”
秦瑱不由愣了一会儿道:
“糜家哪来这么多钱?”
他也估计过,按照糜家的规模,拿出两万金顶天了!
即便大部分买陈粮,顶多也就买个一百万石!
其他的钱,糜竺怎么补?
糜竺闻此,抚须自得道:
“此事易尔,我糜氏没钱,自可集资,我已放出消息,欲往益州求购蜀锦售往中原河北等地。”
“叫东海士族一家凑个几百上千金,明年春季返还!”
“料想凭我糜家信誉,再凑个一两亿钱,也非难事!”
“即便难以维继,也可从别处再集,待得粮食售卖完毕,便可补亏空。”
听着这话,秦瑱便是一阵恻目,刑啊,这可太刑了。
合着老刘麾下就是一群法外狂徒是吧!
这等犯罪手段,整整领先时代一千多年!
要不说古人聪明呢,若非点错了发展路径,那里还有西方蛮子什么事!
如此想着,秦瑱便道:
“若是如此,我便给子仲兄一个准信!”
“你只管去买,买多少我都给你兜着!”
“若是子仲兄,真能买来这么多粮食,日后我还可以给你一桩好差事!”
听得秦瑱这话,糜竺便放下心来,可随之又奇道:
“好差事?不知是何事?”
“现在暂不可言,反正等今年年底,子仲便可观成效!”
“还要等到今年年底?”
糜竺神色一异,又叹道:
“军师行事,可真是难以捉摸,这才四月,就开始思考年底了?”
他是真想掀开秦瑱的脑袋好好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现在的状况如此复杂,也不知秦瑱如何能这般笃定。
而秦瑱自然管不上糜竺所想,只是笑道:
“到底如何,彼时便知!”
“好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子仲兄快回去准备,如今已经四月,我军能否成大事,便在子仲兄一肩之上!”
糜竺一听,顿时抬手道:
“军师切莫如此,竺本一介商贾,难当大任!”
“此任还需军师来担!”
“军师你忙,在下告辞!”
言罢,便即拱手而去。
有了秦瑱的肯定,他现在心中也有了底!
秦瑱看着糜竺离去,不由又是一阵感慨,老刘这辈子虽是四处奔波,可贵人也多啊!
就糜竺这种大舅子,恐怕几百年也找不到一个!
也怪不得糜竺的名位始终位于众臣之首了。
糜竺这种人,在什么时代,都能混出名堂。
他正想着,却见远处工匠纷纷停下,正在朝门口见礼,抬眼望去,就见刘备正带着徐庶迈步而来。
见得此状,他忙迎上前道:
“明公怎么来了?”
刘备早就看到了秦瑱,上前笑道:
“应是今日寻营,未见军师,便让元直带我过来!”
“对了,方才见子仲匆匆而去,不知所为何事?”
他们刚刚在门口,正好遇到了糜竺,打了个招呼,并未详细询问。
秦瑱闻之便笑道:
“还能是何事?”
“就是购买粮草之事,子仲兄心中有惑,故来询问!”
“原来如此!”
刘备点了点头,看着秦瑱,自是暗叹秦瑱辛劳。
从一上任开始,就颇为繁忙。
除了军中事务也就罢了,一方面要练兵,一方面还要为督促粮草之事。
什么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能力上是真没得说。
即便不用出谋划策,光是这后勤调度,各方统筹的能力,就是顶级人才!
想到自己一来就把这些丢给秦瑱,他有些惭愧道:
“军师辛苦,惜哉备无此才,不能为军师分忧!”
“明公这是何言,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有何辛苦!”
秦瑱谦逊的一笑,又看向了徐庶道:
“明公前来慰问也就罢了,元直又是何来?”
徐庶闻言就咧嘴道:
“因军中无事,怕军师偷懒,特来监工!”
“你这小子!”
秦瑱笑骂了一句,一拳捶在了徐庶肩上道:
“吾乃军师,不监工你便罢,你反倒前来监工!”
“你便不说,我也知晓!”
“可是前来偷看我之利器?”
徐庶被秦瑱打了一拳,自是哈哈直笑道:
“正是如此,主公也有此意!”
见徐庶把自己抬出来挡刀,刘备也笑道:
“是极,因听元直说军师在督造武器,特来一观!”
“但不知军师在督造何等武器!”
“既是明公要看,自无不可!”
秦瑱索性回身道:
“来人,取一柄钩镰枪来!”
他一吩咐,便有一小卒行至府库之内,不一会儿,就扛着一柄长枪行出。
刘备细细打量,只见此枪长近八尺,枪头之下,还有两个突出的倒勾,极为锋利。
“此物形貌倒是颇为奇特!”
徐庶亦是在一旁点头道:
“是极,枪型并非制式,但不知何用也?”
见二人好奇,秦瑱便一把接过了长枪:
“此物专克骑兵!”
他将长枪横在地上,指着钩镰道:
“当今我军少骑兵,故须寻一法克之,此物两侧突出,正可勾蹄拽腿,迫使马匹受伤,待骑兵落马,可直刺其人!”
看着秦瑱的讲解,刘备点头叹道:
“军师此物颇具奇思妙想啊!”
他本身就是宿将,知道骑兵的危害,多数在于突进冲锋,不断骚扰。
寻常步兵遇到骑兵,那就是九死一生。
可谓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
这个时代克制骑兵的武器多数为戟,但戟却不如枪实用!
秦瑱这个武器,可算是将枪戟结合,虽造起来不难,可效果却极强!
这枪将目标移向马腿,若是成规模装备,那对骑兵来说,就能造成致命打击。
如此想着,刘备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不错不错,此物当真不错!着实可谓利器!”
可徐庶看着,却是皱眉道:
“我还道是何秘密武器,军师此物虽好,对我军却无大用!”
“那袁术军中并无精锐骑兵,我军攻打袁术,也难用上!”
刘备一听,自也是反应了过来:
“对啊,军师,我军既要对敌袁术,自当多造刀枪,何必制造这等物件?”
面对二人询问的眼神,秦瑱捡起了枪,似笑非笑道:
“二位误会了,我制此物,非为袁术,乃是为吕布而准备!”
刘备与徐庶一听,登时愣在了当场。
不是要打袁术,而是要干吕布,这是个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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