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饶恕他们,而是饶恕自己。
这一刻,她又面对她了。
“是不是等我死了,你才肯回来看我一眼?”
柳夫人喝了一声,随之咳嗽起来,旁边那女人忙上前给她拍背,“大娘,大夫可说了,您万不能再着急上火,更不能生气。”
“你看她……就像仇人一样站在那儿……对我这个母亲丝毫关心都没有!”柳夫人指着柳云湘恨得咬牙切齿。
“哎哟,姑奶奶,您别站在那儿摆谱了,还不快过来宽解大娘。”
“别拍了。”
“啊?”
“顺气就行,你这样打算拍死她?”
那女人被噎住,手抬起来,拍下去不是,放下也不是,一张脸青红交加。
柳夫人骂道:“谁教你这般没有规矩的,这是你大嫂!”
柳云湘再看向那女人,她二叔的儿子叫柳云昌,比她大一岁,她成婚时,他已经娶亲了。当时她母亲去了,她因为准备嫁妆所以没去,也就没见到过这位所谓的嫂子。
柳云湘带着行意冲母亲行了礼,并唤行意喊外祖母。
行意歪头瞅着柳夫人,大抵是不喜欢她的,蔫巴巴喊了一声:“外祖母。”
柳夫人看到行意,火气更大了,“这丫头又是哪来的,外面不是传你给七殿下生的是哥儿,前些日子还封了世子,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女儿。你这乱七八糟的,一个女子如此不知检点,让我侍郎府颜面尽失,你……”
“母亲与我不是早就断了关系,我如何与你侍郎府有何关系?”
“你!”
“再说我女儿也是我与七殿下生的,双胞胎而已。”
柳夫人气得直拍胸口,“你糊弄外面人,竟也糊弄你娘,我自小教你规矩,从未教你说过谎。”
“您教我的规矩多了,我也学了不少,但讲大道理的人,却不一定做到讲理。”
“你在说我……”
“行意。”柳云湘转头看向女儿,冲她笑了笑,“乖,去外面玩吧,娘与你外祖母说会儿话。”
行意乖巧的点头,“那娘要是被欺负了,一定喊我,我带着谨烟和子衿一起进来帮你。”
柳云湘笑了,“好。”
行意出去后,柳云湘再看向那柳云昌媳妇,道:“我与母亲说会儿话,可以吗?”
这柳云昌媳妇姓程,家里有薄田十余亩,未出嫁时常在地里劳作,因此晒得皮黑肉糙,满手茧子。后嫁给柳云昌,原以为这柳家大房是当官的,二房定也不赖,不曾想家里一老一小都是懒汉,靠着祖上剩的一点家业坐吃山空,没几年就落魄了。
一家人总不能饿肚子,稍作盘算,一家人便来了盛京投靠大房。
而此时大房,儿子生死不明,女儿与家里决裂,只剩下老两口,正是孤寂的时候,因此很容易接纳了他们。
住进这侍郎府,这程氏犹如飞上枝头,日子过得美滋滋的。为了守住这好日子,她对待柳赞和柳夫人那叫一个细致入微,也得到了他们的肯定。
不成想,好日子没两年,柳赞进了大狱,柳云珩回来了,如今连柳云湘这个姑奶奶也回来了。
程氏心里自然不舒服,不过听闻柳云湘和柳夫人关系不好,她就可劲儿的在柳夫人面前讨好,希望把这个女儿比下去。
此时柳云湘让她出去,连一声‘大嫂’都没有叫,显然一点都不尊敬她,甚至是瞧不上她。
程氏心里很不舒服,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还温和的嘱咐道:“这碗药还剩下不少,姑奶奶过来喂大娘吧。”
柳云湘走过去,瞅了程氏手里的药碗一眼,道:“凉了,热热再送过来吧。”
“啊?”
“刚在外面听你说,这药凉了对肠胃不好,是吧?”
程氏脸色变了变,她是二房的太太,不是奴才,不是让她使唤的。她正要说什么,柳夫人冲她摆了摆手。
“你先下去吧。”
程氏虽心里不舒服,但也不能说什么,只得摆着笑脸下去了。
柳云湘在床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再看向柳夫人,道:“您大抵觉得我回来只会给你侍郎府抹黑吧?”
柳夫人靠着靠垫,垂眸哼了一声,“原来你也知道你的名声不好。”
“我不知道。”柳云湘嘴角扯了一下,“但我清楚我在你心里有多不堪。”
“你便是这样与你母亲说话的?”
“不然呢,难道要我信甘嬷嬷说的那些话,因为弟弟回来了,所以你不恨我了,甚至还牵挂我?只要我们谁都不提过去的事,便能都抛下,还能像我未出阁时一样母女情深?”
“只要你认错……”
“我哪儿错了?”
柳夫人气得双唇哆嗦,“你回来就是想气死我吗?”
“死?呵,你大抵不知道濒临死亡时多可怕多绝望,但我经历过,有一次还是您和父亲将我推向死亡的,当谢子安用刀子抵住我的脖子的时候,我想我做了鬼也要回来问问你们,对我这个女儿,你们怎么能做到那么狠的?”
“这一切都怪你!”
“但后来我不想问了,你们及你们的答案对我已经不重要了。”
柳夫人再看柳云湘,仿佛这时才看清了她脸上的冷,冷得让她脊背发寒。
“你……”
“说吧,让我回来,你的目的是什么?”
柳云湘看向柳夫人,扯出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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