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局势……是真的要变了。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过了很长时间,李赟才出声发问。
徐冲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动作,他敛眉顺目,双手高举于头顶:“知道,罪臣德不配位,已经难堪大任,请陛下收回虎符和令牌。”
李赟沉默。
就像冯保没想到,他也没想到。
以他对徐冲的了解,徐冲绝对不会把这次的事当一回事,徐冲的忠诚和自大就像一把双刃剑,如果说这世上他最相信谁,徐冲必定名列前茅。
可为君者——
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却绝对不能允许有人挑战他作为天子的权威。
他沉默地审视着徐冲,过了一会,他忽然看着徐冲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这个徐冲倒是没想过,他被问得愣住了,好一会,他才开口:“您突然这样问,倒是把罪臣给问住了,罪臣从十三岁起就进了军营,二十七年的时间,罪臣在家的时间都没在军营多。”
“您突然问罪臣以后要做什么,罪臣还真不知道。”
他面上闪过迷茫,那是真切的没有掩盖的茫然,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不在军营,就像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大燕不需要他该怎么办。
他想到很久以前几位叔伯曾跟他说“长猛,你别那么傻,真拖到一身伤再走,尤其别等打了败仗再走,家国家国,有家才有国,你也要多为家人为自己考虑考虑,何况现在大燕四海太平,本来就不需要我们这些人了”。
他那些叔伯年轻的时候也一个个骁勇善战,可在前几年却一个接着一个退了,他们走前与他说了许多,可徐冲即便听了那么多,也从未想过离开。
对他而言——
军营就是他另外一个家。
就连刚才他一路过来,想的也只是该怎么面对自己这位旧时的好友,他该怎么说才能让他的悦悦和阿琅能继续过他们的好日子。
可他没想过他以后要做什么。
现在猛地被人问起,徐冲大脑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
不过他很快又重新笑了起来,只是这抹笑看着总归是有些虚无缥缈:“您要是留下罪臣一条命,那回头罪臣就跟老范他们去取取经。”
他口中的老范曾经也是大燕的将军。
比徐冲要大十岁。
按辈分,徐冲得喊他一声叔。
当年这位范将军也是能令番夷退避三舍的主,可一次战火,他没了胳膊,自此再也不能举起他的长枪。
世人觉得武将粗鲁煞性,可要不是他们这群人拿着刀子血海里倘来倘去,哪有现在这太平盛世?
李赟听他提起范长献,也难得沉默了一瞬。
大殿静悄悄的,一时无人说话,过了许久,李赟才重新看着徐冲出声:“范将军什么年纪,你什么年纪,才四十你就想着休息了?要是老国公在,你看他怎么揍你。”
看着徐冲惊讶的双眸,像是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李赟移开视线:“起来吧。”
他发话。
目光却又不自觉落在徐冲的身上,一捆带刺的荆条扎得他脊背血肉模糊,连他从前在战场上带的那身伤都给覆盖过去了。
李赟皱眉。
视线最后落在徐冲右肩的一道长疤上面。
这道疤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头了,可即便过去这么久,也能感觉出这道长疤当年肯定是一道很严重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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