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室因为才沐浴过的缘故,水汽十足,空气显得有些氤氲潮湿,并不舒服,怀俪不想多待,自顾自往外走,走过穿珠帘,听着珠帘落下时相击在一起的清脆声音,她方才说道:“不管发生什么,我跟他都已经没可能了。”
她太决绝,倒让跟在后面的惊云忍不住问:“假如世子愿意带您离开呢?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裴二爷和裴二夫人,只有您和他两个人。”
“我瞧世子他……是真的爱慕您的。”
怀俪听得不禁失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假如。”
她已坐在梳妆镜前,瞧见镜子里面看着她的惊云,她未多看,继续对镜梳着自己的头发,边梳边道:“是,他或许是真的爱慕我,也或许真的会愿意为了我带我离开,可即便他如今带我离开了,以后呢?难道我们能一辈子不回来不见面吗?”
“裴敬成和陈氏或许不是什么好人,对他却从未亏待过,他真要为了一个女人就抛弃从小疼爱自己长大的父母吗?”
“这对他不公平,我也不认为这是一件值得的事。”
“何况违背孝道,日后传出去,他又能有什么好前程?他苦读多年就是为了闯出一番天地,届时他功名受阻,会真的一点都不怨怪我吗?”
她太冷静,也太清醒。
让惊云原本浑噩的脑子也变得如梦初醒,可清醒之后却更觉难过,看着镜中行若无事给自己梳发的女子,她也不知怎得,只觉得喉头微哽,似有千言万语要付说,却又一字都说不出,只有双眸悄然变得通红,泪光在灯下闪烁,仿佛下一刻就要滚落。
“姑娘……”她哽咽着喊人,心里只觉得难受极了。
“哭什么?”
怀俪抬眸,仍是一双温柔的杏目,她看着镜中的惊云,笑着说她:“不必为我难过,若是过往,我或许还会难过,如今却早就没有那个心了……”她笑道,“你的那个设想,我从未考虑过,因为我从未想过要与他离开。”
乌发已经梳通。
怀俪放下手里的玉篦,看着窗外芭蕉与桃树,慢声细语:“我如今活得好好的,日日都有自己的盼头,有数不尽的事情想去做,为何非要耽于这些没必要的情事之中?”
她从未想过这些事。
其实也不过是因为她对裴又铭的那些爱意早就被消磨掉了。
时间真是一个好东西,她可以消弭掉一切不好的东西,晚风送来外面的花香,怀俪长舒一口气后,笑着站了起来。
见身后惊云还眼睛红红的呆呆地看着她,怀俪忽然笑着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他有他的去处,我也有我的归路。”
“我跟他啊,互不相扰便是最好的。”
*
月黑风高。
裴又铭和刘安于路边一间落脚的客栈休息。
刘安是后来追上来的,主仆二人在路上已经走了快三天了,这三天的时间,裴又铭未敢有太长时间的休息,每天只是短暂地浅眠一会,吃些东西补给完能量便又继续赶路了。
可肉体凡胎,他又自幼养尊处优,从前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
赶了三天路就实在受不住了,今日清晨他于马上眼皮下沉,身体也跟着摇摇欲坠,如若不是刘安及时发现,只怕他就要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后来刘安便自作主张把他带到了路边的客栈休息。
裴又铭足足休息了一日方才缓过神来,起来就又想赶路,可身体经历过太长时间的疲惫,这长长的一觉不仅未能让他恢复元气,反而让他更加吃不消赶路了,挣扎着起来最后竟是腿软倒地,最后还是被刘安好说歹说劝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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