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旻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同她置气,起身,一手轻轻搭在她肩头安抚道:“桑桑,哥哥知道你心中委屈,只是哥哥是大祁的皇上,一言一行都要为举国上下做表率,稍有差池便会落下诟病,遭人唾弃,哥哥奉养父母,并不代表什么,在哥哥心中,桑桑永远才是最重要的。”
重要吗?
祁桑仰头迷茫地看着他。
她已经分辨不清楚,如今的她在他心中还能占据几分了。
但其实她在意的根本不是对祁旻而言谁重不重要,而是那对癫夫疯妇根本就不配为人父母。
他们一生都充斥着自私、贪婪、虚伪、狰狞。
一个试图掐死亲生女儿,一个设计害死亲生儿子。
他们凭什么享受如今的荣华富贵、百官叩拜?
这天下是谢龛拱手相送,是兄长多年战功积攒下来的,同他们又有什么干系?
她没有再说一个字,后退了几步,肩膀慢慢脱离了他的掌控。
而后在祁旻震惊而受伤的目光中,转了个身离开了。
……
月明星稀。
谢龛推门而入时,便是满屋扑鼻的酒香。
祁桑半倒在贵妃榻上,双颊绯红,目光迷离,显然已经醉得狠了。
那犹带着一身寒气的大手将她软成一滩水的腰肢抱在怀里,激得她打了个寒颤,而后醉眼迷蒙地仰头,试图瞧清楚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谢龛一手抱着她,一手去倒了杯热茶,放到唇边吹得不烫了,这才喂给她。
祁桑只尝了一口,便觉得味道不对,皱着眉推拒:“酒,要酒。”
“再喝就喝傻了。”
“傻了好,傻了就没有不开心的事了,你没瞧见大街上的傻子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么?”
喝醉了歪理也是一套一套的。
屋里暖炭烧的足,她身上只着一件外衫,整个人又香又软,抱在怀里轻盈得很。
谢龛瞧得眼睛发烫,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一下:“行了,喝口茶解解酒,一会儿泡个澡该睡了。”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
祁桑忽然来了脾气,揪着他衣领道:“兄长断你羽翼,要杀你三个字恨不能写在脸上了,你还有心情睡。”
因为这个生气的?
谢龛觑着她,故意道:“那怎么办?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祁桑却是摇着头,似是要说什么,可又想吐,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热水不一会儿便送了进来。
谢龛剥了她的衣衫,将她放入热水里,亲自伺候她沐浴。
祁桑醉了酒,在水里也不老实,时不时扑腾两下,不一会儿便溅湿了他衣衫。
谢龛低头看了看,干脆也脱了衣衫进去,同她一道洗了个鸳鸯澡。
抱她出来的时候,肩头沾了几片嫣红花瓣,贴合着雪白的肌肤,似新化作人形的勾人妖精。
谢龛俯身将她放到榻上,一低头,便咬住了那片花瓣,将它喂到她唇边。
“祁桑,你害怕我会死是不是?”他问,声音隔着花瓣贴着她的唇,似最轻最软的低语。
也不知这句话里的哪个字刺激到了她,祁桑一瞬间红了眼眶。
谢龛抬手,那滚烫的一滴泪便落到了他指腹上。
只一滴,一道固若金汤的壁垒就在一瞬间轰然坍塌。
祁桑情绪忽然崩溃,伏在枕上呜呜大哭了起来。
憎恨的人高枕无忧地坐上了太后太上皇的座椅,思念的兄长无声又坚定地一步步拔出利剑,谢龛的步步退让,引颈待戮……
她这些日子又开始噩梦连连,梦里总是孤身一人地推开一道小小的门,里面漆黑、冰冷、阴森、死寂……
这样的感觉,甚至比多年来重复的噩梦还要恐怖千万倍。
她仿佛曾经抓到过什么,可以拉她出地狱的什么,可又在一瞬间失去了。
兜兜转转,她依旧什么都没得到,孤单地来到这世上,孤单地活过一次,再孤单地死去。
她这哭声实在凄惨,引来流光在门外急促敲门:“主子?主子您没事吧?主子奴婢进来了——”
推开的门,又在下一瞬被一只手合上。
流光抬头,同云笙的目光在半空中对峙上。
“公主府的婢女便是这般不懂事,主子未曾叫你,便擅自闯入?”
流光眉头收拢,转而看向一旁明显在犹豫的扶风:“愣着做什么?没听到主子在哭?”
扶风张了张嘴,却是没出声。
这哭声凄惨了些,但明显是受了委屈的大哭,而非被凌虐折磨的凄厉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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