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做梦?
不对!这绝对不是在梦中!
张洪孝运足目力,再次看向远处关头,果然是“镇天关”三个字!
不仅仅是“镇天关”这三个字,四周淡淡云雾中隐隐可见的一切,那关墙、关头、雄关四周的景象等等,居然都与他在梦中见过的一模一样!
这是他来到蓬莱后所做的第一个梦,这个梦尽管只做过一次,但梦中所见,却让他一直无法忘怀,因为这实在是一个可怕而真切的噩梦。
夜云,雷鸣电闪,霹雳打在关头,熊熊燃烧的关墙……
血水淹没大地,尸骨如山,争抢着内脏残骸的乌鸦秃鹫,沙场,屠场,修罗地狱般的景象……
垂死的挣扎,求生的欲望,浑身欲裂的痛苦,混合着大量泥沙的血水的滋味……
张洪孝至今都忘不了梦中那种真实而强烈的痛苦,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洪孝木然站立,眼前的景象仿佛已和梦中重合,似乎耳边听见的风声也变成了乌鸦凄厉的尖叫和扑动翅膀的声音。
他脸色苍白如冰,后背上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额角的青筋也已高高凸起,在不停地跳动着,每一次血管的跳动,仿佛都令他的头脑深处发出一阵阵的轰鸣声。
轰鸣如海潮般一浪高过一浪,不停拍打冲击着他的脑海,他的神智竟好像被这种持续加强的冲击力震的模糊起来。
血光强烈刺眼,他突然一阵眩晕,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黑肚及时伸手扶住了张洪孝,吃惊地看着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张洪孝。
他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居然连皮肤都冷的像寒冰一样!黑肚大惊失色。
十散仙等人也发觉了张洪孝的异状,纷纷围了过来。
十散仙伸手抚在了张洪孝的心口上,眉头微微一皱。
张洪孝的心跳忽然变得微弱而杂乱,神识内息也紊乱不堪,仿佛就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难道是昨天打架时不小心伤了内腑?
“你们小心戒备,我为他检查调理一下。”十散仙低声吩咐道。
凤凰的修为过于霸道,黑肚的力量偏重于杀戮,何三少的法门奇诡凶猛,眼下也只有十散仙浑厚而坚韧的神识急救的效果最好。
黑肚等人分三角戒备,每人守住一个方向,把十散仙和张洪孝围在当中。
十散仙缓缓将自己的神识从张洪孝的胸口处小心输入,先护住了张洪孝的心脏,然后就开始用柔和连绵的力量为张洪孝疏导起经脉来。
张洪孝恍惚中觉得有一股温热而坚韧的力量传入身体,从胸口处向四肢百脉扩散开去,胸闷欲呕的感觉减轻了不少,他知道这是有人在为他治疗,他想睁眼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怎么也无法指挥自己的眼皮抬起。
他脑海中的轰鸣并没有减轻,反而变得越发严重,脑海里的冲击声就好像一根根尖刺,不停扎在他的神经上,每扎一下,他的神智就模糊了一分……
他闭着双眼,却看见一片血海凶猛地从四面八方扑来,汹涌澎湃的血浪,带着一种势不可挡的威力,瞬间把他淹没。
他拼命挣扎起来,但在那粘稠而滑腻的血海中怎么也浮不起来,渐渐就这么沉没了,终于彻底被吞噬。
“啊——”张洪孝大声惊叫,声音恐慌凄厉,在山峰之上回绕了一阵,才被山风吹散。
他猛地睁开双眼,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眼睛居然又可以自主的睁开,而且还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面前的一切。
他忽然吓的呆住!
他竟看见自己的手深深插在十散仙的胸腹之中,他大骇抽回了手,大量的鲜血急速从伤口处喷涌而出,飞溅开去,沾满了他满手满身满脸!
那喷射而出的鲜血,有一部分竟飞进了张洪孝惊愕大张的口中!
咸腥热辣!那是十散仙滚烫的鲜血!
十散仙双眼圆睁,无法置信地看着张洪孝,想说些什么却又无法说出,身躯晃了一晃,缓缓斜倒了下去。
“十散仙!”黑肚、何三少和凤凰惊叫起来。
怎么会这样?张洪孝傻傻看着自己的手,手上沾满了十散仙还依旧温热的鲜血,那血,红的发紫。
他茫然坐着,眼睁睁看着黑肚等人从四面飞扑过来,抱起十散仙,手忙脚乱地止血疗伤,仿佛还有人冲过来抓住自己的双肩,用力摇晃着,似乎在喊着什么。
一切的一切就发生在眨眼之间,他眼中的世界却仿佛时间已经迟滞了许多,每个人的动作都缓慢而清晰,就好像慢镜头回放一样。
怎,么,会,这,样……
张洪孝迟缓无比地眨了一下干涩的双眼,就在他阖上眼皮又刚刚张开的那一阵缓慢流逝的时间里,一片巨大深邃的黑暗慢慢地又无法抗拒地填满了他的意识。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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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洪孝在做梦,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噩梦,而且荒谬绝伦。
梦中的他,居然莫明其妙把手插入了十散仙的胸膛,然后抽出手掌,看着十散仙的鲜血飞溅,看着十散仙带着茫然不解的神情缓缓倒下……
张洪孝的眼皮飞快颤动了几下,可怕的情景渐渐散去,他终于醒来。
他缓缓睁开双眼,却觉得身体乏力,四肢麻木,他一动也不想动,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一片空白的房顶。
他回想起噩梦中的情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噩梦实在是真实的可怕,就连十散仙滚烫的热血沾满手掌的感觉都是那么真切。
他缓缓地想要抬起手掌看看,那梦中的逼真感觉实在让他有些放心不下。
他的手臂沉重而麻木,微微一动,就有一阵沉闷的声音响了起来。
“哐啷,哐啷——”
这是什么声音?
他抬不起手来,只能转头去看。
“啊?”他惊呼起来,他这才看见自己的手臂竟被一条漆黑粗大的铁链拴住。
双手双脚上都是这样,被厚重而坚实的镣铐紧紧铐着,还拖着同样沉重坚实的粗长铁链,让他的手脚只能在一个不大的范围内活动。
这?这是怎么了?
张洪孝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镇静,一定要镇静。他这样对自己说着,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白墙,白顶,白地板,白色的门和窗格,四周都是一种黯淡的白色,仿佛是白粉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一样。
房间空荡荡的,除了他身下的床以外,竟再没有任何别的家具。
他手脚上的铁链就固定在床的四脚上。
他试着用力拉了拉铁链,纹丝不动,铁链撞在床脚上,竟发出金属相碰的声音,这床居然是铁打的。
他又试着努力晃了晃身体,床也纹丝不动,竟好像是固定在了地板上。
他仔细看了看床和地板的接缝处,似乎是焊死在了一起,地板和墙壁的接缝也是如此,墙壁和天花板的接缝也是如此!
这竟是一间全铁打制的房间!只是在内壁上刷了一层白漆!
他居然是被关了起来!
一阵寒意从心里涌起,张洪孝毛骨悚然。
他隐隐约约似乎想起了点什么,那种想法让他自己胆寒心惊。
难道刚才的噩梦其实并不是梦?
他努力挣起身体,自己的身上手上居然真的有淡淡的血迹!
而自己的口中,似乎也真的还有那种咸腥苦涩的味道!
他越来越害怕,为自己的处境,也为对梦境成真的恐惧,他终于忍不住连声大叫起来,“十散仙!黑肚!何三少!凤凰!”
他反复大叫了几声,却没有人理会,仿佛他是被遗弃在这冰冷坚实的铁房间里。
他越发恐慌了,再不停大叫起来,“不是我!我没有杀十散仙!不是我!我没有杀十散仙!”
依旧没有人理会,只有他声嘶力竭的声音把墙壁震的簌簌做响。
时间一分一刻过去,他的嗓子也已嘶哑,再也喊不出声音。
他止不住咳嗽起来,喉咙里就好像有一把火焰在燃烧一样,火辣刺痛。
被禁锢还并不是最让他慌乱的事情,只是他越来越觉得,也许那噩梦是真实发生了的事实,否则,他也不会被他的朋友们遗弃在这个地方。
这种被遗弃的感觉才是他最感觉恐惧的。
张洪孝喊叫了一阵,很快把仅有的一些体力消耗殆尽,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人的体力消耗速度会比平时快出很多。
吵闹无效,他最初的恐惧慌张也总算发泄了一些,他的本能告诉他自己,他必须要靠自己了。
他精疲力竭地平躺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回想每一个细节,包括梦中的细节和做梦之前的情况,只有细细过滤每一条蛛丝马迹,才有可能找出有用的线索。
慌乱、恐惧、紧张都是思考的大敌,张洪孝深深呼吸了几次,让心情放松了一些,终于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他和十散仙等人在远山上眺望着镇天关,看见镇天关之后他就开始头晕,出现幻觉,似乎有人在救治他,然后他就发觉十散仙被自己重创,再接下来就莫明其妙到了这个地方。
除了一些还记不清的部分,张洪孝把所有记得的细节都回想了一遍,包括之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处景象,还有每一个动作。
时间的流逝对于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概念。
几个小时了?还是十几个小时了?或者已经几天了?
这个小小而昏暗的铁房间,既看不出日出日落,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完全与世隔绝。
他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手脚早已麻木的失去了知觉,仿佛四肢都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一般。
最糟糕的是,他渐渐已经确信,十散仙的确是被他所重创,而且那伤势很可能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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