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枫睁眼醒来,尚没四处打量,就听见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呱呱响起,“萧大哥,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我去告诉他们。”
萧枫方才醒来,自是眼光迷糊,只是觉得声音甚是熟悉,模糊里似是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女孩。梳着两条长长的发辩,显得甚是粉嫩。再用劲细瞧,原是自小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小妹妹小茹,而且自己似是在一座营帐里。
小茹是急性子,没等萧枫开口问话,已然风亦似的跑了出去。
萧枫无奈,只得苦笑了一下,不知小茹口中的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忽然忆起真儿,当下翻身起床,突感胸口剧疼,一阵抽痉,四肢无力至极,又是摔倒在床上。
正在他极力挣扎想要爬起时,营帐的卷帘被人掀起,从外面走进几个人来,抬头细瞧。为首是一年老番僧,这人正是与萧枫当年不打不相识的忘年老友藏土神僧咯巴大师。也就是他传授了萧枫《毗卢遮那印》。
紧随他身后的却是一小道士,萧枫瞧着他,微微一笑道:“三丰,你这身道袍怎地还未换啊?”
三丰脸上一红,呢嚅着说不出话来。
萧枫又道:“三丰,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那太极心法练得怎样?”这太极心法原是萧枫下的终南山后,在一山林间偶观鹰蛇相斗而自悟,后在蒙古军营里遇见这位与他有着相同景遇的张三丰。瞧他功力浅薄,委实难以自保,出于心地怜悯,便传授了他太极心法,让他可以在蒙金交战中用以防身。
三丰小道士这里还未来得及应话,那厢有一眉粗脸粗,生得极是彪悍的少年却已神情兴奋、大声嚷嚷道:“师傅,你醒了,真是太好了,起初徒儿以为小茹骗我呢。”
他话音刚落,小茹巧笑晏晏的在他身后敲了他一下头,娇斥道:“忽必烈,你说什么啊?难道我总是骗你的么?”
忽必烈侧身用手捂着自己的头颅,故作痛苦状道:“不敢,不敢,小子我以后再不敢胡说了。”
萧枫见他二人情意眷眷,大为默契。内心极是欣慰,心道,这个开山大弟子原是拖雷王爷硬塞予我,可时下看来,兴许有一日会作我的干妹夫也不定。想到这里,当下再看站在四人身后的雪儿,只见她泪水涔涔,呆立在那默然无语,只是托着一木盆,用美丽的大眼睛望着他。
萧枫见及,没来由的一阵心痛,低声道:“雪儿,你怎么来了,唐家庄还好么?”
雪儿听了,却是哭的更为大声,两眼微红,晶莹的泪珠顺着洁白的面容潺潺流下,梨花带雨的绝美神情,显得那么哀怨,无助。
萧枫瞧她哭泣,也是无法,只得对咯巴道:“大师,近来可好?”
咯巴合什笑道:“老衲甚幸,一路无事,不过萧施主可得保重,不然可会惹人伤心啊!”说完瞄了瞄雪儿,微微一笑,其意甚明,众人自是会意。
要知在咯巴心中,实是视萧枫为徒,疼爱极甚。前些时日萧枫自目睹汴梁屠城,一时心有所感昏迷至今,他着实费了老大的真元为萧枫疗伤,若非这般,萧枫或许到现今尚还未醒。这些时日他见雪儿对萧枫情根深种,甚感欣慰,只盼萧枫能从杨妙真香殉的阴影里走将出来。
萧枫被他促狭地一说,当下尴尬异常,面红过耳,一时都讲不出话来。
小茹见了,偷偷的扯了扯忽必烈的衣袖,见他呆立不动,又扭了他一下,没等他呼痛,即用手捂住他嘴,以眼示意他,随她一起出去。
忽必烈被小茹香手捂住,倒是颇觉享受,一幅乖乖的姿态,随着她出了营帐。这时小茹却是脸色通红,放又不是,捂又不是。心道:罢了,罢了,为了萧大哥和雪姐姐的事,就让你这呆头鹅沾点小便宜。
与此同时,咯巴道:“萧施主,你先修养,有雪儿姑娘在此,想是无妨,老衲告退。”语声甫毕,即拉着三丰小道士一同出帐。
三丰瞧见他敬爱的萧大哥醒来无事,正不知有多高兴,刚想说话,却是被咯巴拖了出去,心里甚是懊恼,不过他又想,现在我不和你这大和尚罗嗦,谁叫你厉害呢,待会瞅空我自去。想到这不禁自鸣得意。
雪儿瞧着众人出去,再亦忍不住地扑入了萧枫的怀里,哭泣道:“萧大哥,萧大哥,你知道这些天雪儿是多么的为你担心么?看见你昏迷这么多日,雪儿觉得好痛苦……好痛苦。”
萧枫抱着她的香躯,直觉一股少女健康的幽香,隐传鼻内;玉颈处的雪肌若现若隐,感到竟有些少许的兴起,当即暗骂自己;可是那种有人关爱的愉畅心情却是缭绕心头,挥之不去。
雪儿忽又音若虫蚁地道:“萧大哥,你放心,雪儿会和妙真姐姐一样的来照顾你的。”说完后,雪嫩的脖颈瞬时变得红彤彤的一片。
萧枫听到雪儿提起真儿,忙即把她扶正,正色道:“雪儿,你告诉我,真儿到底怎样了?她……她的……在那里?”萧枫实在是说不出‘尸首’那两个字。
雪儿回道:“真儿姐姐……放在边上的营帐里,她……很好。”雪儿也不想说出那两字来刺激他。
萧枫听了,推开雪儿便想出去,口中悲声道:“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她,她很孤单,很孤单,我知道……”
雪儿见他着急,心里酸酸的觉得难过已极,可仍是温温地道:“萧大哥,你身子尚没好,先休息会儿吧!”
“不行,纵算是爬,我也要爬着去。”当下便颤颤巍巍的从床上下来。
雪儿见他坚决,遂也打消了劝意,上前扶住他,柔声道:“那我陪你去吧!”瞧他含泪点首,当下扶着出了营帐。
帐外阳光正烈,直感耀眼;雪儿极是体贴的用手合在萧枫的额头替他遮挡。
萧枫感激地朝她瞧瞧,随即脚步加快,边走边问道:“雪儿,真儿在哪?在哪啊?”
雪儿虽然起初颇有些嫉妒杨妙真抢了她的心爱,可是人死如灯灭,自不去计较什么;更何况听军中人说,那日若非杨妙真舍身救了萧枫,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是以在雪儿心中倒是隐隐的对杨妙真感到些许愧疚,些许感激。
没多久,雪儿便扶着萧枫到了一座营帐前。周围十丈处都是空地,营帐旁更是有十数个蒙古兵护卫,肃严壮穆。
护卫瞧见萧枫走来,当下躬身行礼,神色间很是惊喜;感到今日真有福气,让他们能在这般近的距离就可以瞧见这个神通广大的‘神使’。
萧枫点头还礼,到的门前,推开雪儿,示意她在帐外等候;手放在门帘上,呆立了半晌,方才狠狠地掀起,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进了营帐。
营帐里除了正中一大榻,周围便是空空荡荡。大榻上静静地躺着一人,榻边摆满了鲜花,葱葱茏茏,繁花似锦。
萧枫迟疑地移步,心下仍有些侥幸,只盼真儿蓦地跃起,喜笑颜开地说道只是与他寻个玩笑而已。
内心的侥幸随着距离趋近,逐渐消散,一张熟悉的美丽面容呈现在眼前。望着那犹如睡着的玉颜,不由悲从中来,虎目含泪,双膝曲跪在榻边,用手轻轻地抚着那张曾经笑若花开的俏颜,动作很柔、很柔。口里呜咽着,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哀泣不断,悲溢心头。
只觉心中凄苦,那种伤痛实已到了极处,不由厉声长啸,发疯似地嚎嚷了许久。
悲怆的情绪也传到了外面,雪儿听到萧枫的啸声,也是泪流满面,恨不能以身相替,只望他的萧大哥可以重复欢容,振作起来。
萧枫本就内伤未愈,这般忧愁伤心之下,顿时昏厥了过去。
不知过了许久,萧枫醒来瞧见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刹那之间,颇觉自己有些对不起这些关心他的人,害的他们也随他不乐。
当下迟迟艾艾道:“太……太抱谦了,又让你们为我操心了。”
其他人倒是没有接话,雪儿泪殷殷道:“萧大哥,你……你好些了么?”
听她这般一问,萧枫更是惭愧,尴尬道:“好,好些了吧!”
众人见他和雪儿说话,就不多说了,只想让他们好好地说番体己话;相顾而视,各自会意,轻轻地移步而出;只是刚到门口,小茹突又回过头道:“萧大哥,你好生保重,别让雪姐姐又为你伤心了。”
在杨妙真的葬礼上,萧枫痴痴地望着‘噼里啪啦’的火焰,内心凄恻无比,只盼着真儿能像浴火凤凰一般的再生,从熊熊的烈炎里笑盈盈地走出,再娇媚地唤他一声‘萧郎’,可是最终还是失望到了极点。
自葬礼结束后,不觉又是过了几天黯然神伤的日子。
萧枫在雪儿的细心照料下,身子已然恢复了七八成左右;虽然拖雷和一些亲贵大将们会时常来探望他,开导他,可是心情仍有些阴郁不解;真儿为他而死的情景,总是梦回萦绕,时时思起。
这几日萧枫也会靠静修来抒解情怀,可在修炼中居然发觉自己功力大增,原先体内各谋其政的数种丹元,眼下竟而融合汇聚一体;虽说那日与真儿初成好事时也融合过一次,但并不彻底;而时下却再没什么丹元,丹能之分,全是凝聚成丹。
那颗北极金丹比原先大了一倍,而且天灵里的神识也更为庞大,也有了形状,和万字法轮颇为像相;最为奇怪的便是在下阴处结了个金丹,虽没北极金丹大,但是比另七颗却是大的多,这么一来在他体内共是有了九颗金丹。
萧枫对自己的异状甚感稀奇,绞尽脑汁下想从以往所阅的道藏典籍里寻得答案,却是一无所获;随着多日无事,他对这百思不得其解的异事,也随之任之了。
几日来各有一些钦仰萧枫的武林英豪来向他告别,由于金国已灭,他们自然要回去。三丰小道士收到武当真武观的传信,命他即刻起程回归。
二人依依惜别,三丰小道士霍然跪地一拜,肃容道:“萧大哥,倘若不是你传我‘太极大法’或许我早就做了那异乡之鬼,你的大恩,我张三丰永世铭记。”
萧枫见他如此,不由大惊,当下搀扶起他,挥手笑道:“三丰,你我二人命运相同,都是孤苦无依之人,我早已视你为弟,教你‘太极大法’那是不希望我的兄弟惨遭妄死,只要有空记得来望望我这大哥就好了,什么永世铭记那就不须了。”
张三丰听他这番肺腑,说道:“既是萧大哥认我这兄弟,我瞧我们二人不如结拜怎样?”
萧枫高兴无比,说道:“好,好,我怎没想到呢,来,来来,今日在此以天地为证,你我二人结为异姓兄弟,生生世世,永为伯仲。”
二人俯身跪地,仰天祷告。
礼毕,张三丰热泪盈眶地朝着萧枫一拱,随即飘然而去,自有一股挥洒随意的未来宗师之风。
这一去使得日后的武林中多了一位旷古绝今的武学大宗师,也造成了时至今日的‘太极拳起源之谜’。因为后人实是不知这张三丰竟然从宋末活到了明代,他们又怎知张三丰不仅学得了太极心法,而且还从萧枫那里得了部分的道家修真法诀,一直到了二百余岁方才悟道飞升。
萧枫望着拜弟的背影,心怀感触,郁郁不乐,想到和他的不解之缘,不由嗟叹;月有阴晴,人有祸福,古人诚不欺我。
此时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怎么,萧施主又有什么领悟?”咯巴大师缓缓走来。
萧枫回身,飒然一笑道:“小子愚顽,尚望大师不吝指点。”
咯巴叹道:“老衲实不及你,有何指点?这些时日,汗国诸族叛乱,老衲不日就要回去,萧施主,你我二人盘恒不了多久了。”
萧枫道:“怎么大师也要走么?那……”
咯巴笑笑道:“这般烦事,我们不去谈它,走,继续昨日的探讨去。”
萧枫由于自身的异状,再加道术修炼着实需要一个经验老到者在旁提点。几日来时常与咯巴大师一起。而咯巴也非常愿意授他诀要,故而二人可以说除了夜晚,其余时辰那便是形影不离。
二人如何探讨,暂且不提。
这一日,萧枫与雪儿在大营附近的一条小河边散步。他们二人经这十数日的相处,早已情意绵绵,爱恋大增;一个是曲意逢迎,柔媚温心,一个是爱人刚丧,形只影单。何况二人原有爱意。这一切瞧在关心萧枫的人的眼里,也俱感欣慰。
望着那滩跃晶鳞,风高云淡,萧枫直觉美不胜收,心怀舒畅。可是任那河风吹来,拂起衣袂,却是带不走他对战争的惨烈回忆!寻思着不知何时,方能离开这蒙古大军,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自在逍遥,游然无碍。
正当二人相偎相依,情浓意深时,有一小校来报,大汗窝阔台宣召。
萧枫闻之,颇觉惊疑,朝雪儿问道:“眼下金国已灭,百事皆无,这窝阔台刻下寻我会有何事?”
雪儿嫣然一笑道:“管他何事,去了便是,能办则办,不能办难道我们不会推了么?”
萧枫笑道:“还是雪儿聪明伶俐,你瞧,我就想不起这档子事来。”
雪儿知他笑侃,不过也难得见他笑脸,凑上去道:“你笑我,看你还敢笑我。”说完素手直往萧枫腋下伸去,呵他痒痒。
萧枫与她耍了一会,随即双手紧紧的搂住她,肃容道:“我虽说永远的失去了真儿,可上苍有眼,又为我送来了雪儿,这上苍当真待我不薄……”
说罢附下头,亲了一下雪儿那光洁的额头,望着她顿时变红的玉容,深情道:“雪儿,我发誓,今生今世我都不会放弃你,我会象爱惜自己的生命一般来爱惜你。”要知道,真儿在他眼前猝然而死,确是他心中永远的痛,故而才说出这番话来,纵是丢了性命,也不想再尝到那日的凄涩滋味。
雪儿听了,芳容欲泣,激情道:“萧大哥,谢谢你,谢谢你这么的爱护我,我……我……我真的好……。”话还未完,却已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几日也着实难为她,作为一个与萧枫毫无正当名份的女孩,从家中偷跑出来瞧他;这几日又是衣不宽带的照料他,日夜相随;何况又是在儒教最倡的朝代,萧枫又从未对她有过其它表示,她的压力那便可想而之。但幸好是在蒙古军中,蒙古人于什么尊师重道、男女大防等礼法本来就远不如宋人讲究,那些蒙古人瞧见他们情意绵绵也不以为异,反而都觉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本应如此。
现在萧枫对她的这一番话,委实让她有种云开雾散,日月俱明的感觉,索性放下了多日的忧虑,喜极而泣。
萧枫见她低泣,也有些明白,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以默默的抚慰来安慰她。
这些时日他对雪儿的心意又何尝不知,只是真儿刚丧,怎有心情来和另外的女子谈情说爱,可是瞧着雪儿对他的辛苦付出又令他大为怜惜,故而今天趁此良机,说出这番话来,让她放开情怀。
如此温馨良久,萧枫道别雪儿,迳往大汗金帐而去。
萧枫到的中军大帐,发现今日气氛甚是紧张,帐外护帐勇士比平日多了数倍余,他也不去多想进了再说。
帐内,大汗窝阔台端坐正中,拖雷坐在左首,十余名亲贵大将却是肃立两旁;瞧见萧枫入内,窝阔台威严的脸上浮出一片笑容,喝道:“为萧先生赐座。”
萧枫在汴梁城下的神威,他自亦闻听,心中早就打着定要极力笼络萧枫的注意,是以连亲贵们都没座位,而萧枫却有。
须臾,即有小校抱来锦凳一个,置于王爷拖雷的下首;萧枫抱拳称谢,亦不客套,顺势便坐了下去。
这时窝阔台大声道:“诸位将军,我军伐金大战已然取得全面大捷,中原大地亦尽入我大蒙古国的版图,大行可汗的遗志,我们可算是完成了。”
此时众将齐声欢赞:“大汗万岁,所向无敌……”
窝阔台手一挥,示意禁声,朝着众将瞧了瞧,说道:“今日,朕传召诸位来此,一是商讨拔都求援,伏尔加河以西诸族叛乱之事;二是审讯金国众俘虏,最好招降他们,让他们去为朕平了金国的余孽。”
拖雷说道:“大汗,拔都求援自是刻不容缓,王弟原率军去助。”
窝阔台笑道:“四王弟莫急,先审讯了金国俘虏再说。”说罢,喝道:“提金国‘忠孝军’统领完颜呼邪进帐。”
片刻,两个彪悍的金帐亲卫押着完颜呼邪进的帐来。只见完颜呼邪五花大绑,神色凛然,面目却是清爽,身着一件白色囚服,想来这些时日并未受到甚么虐待,侮辱。
窝阔台见了即佯怒道:“谁唤尔等缚束完颜将军的,快快解开。”
左右正待上前为完颜呼邪解开绳索,怎料完颜呼邪却是把身一侧避了开去,冷笑道:“窝阔台,你不须这般假惺惺的对我,今日只求速死,废话不用多说,快点斩了我便是。”
窝阔台嘿嘿道:“金国所恃,地理惟黄河,将士惟忠孝,今忠孝被朕灭了,黄河被朕夺了,此时不降,又待何时?还望将军思量。”
完颜呼邪听他如此一说,不由哈哈大笑,讥道:“你与我相恃潼关,可曾进得半步?眼下却是如此大言不惭,口口声声说甚么忠孝被你灭,黄河被你夺。倘若你不是有个好王弟,或许还在草原牧马吧。”语声甫毕,便是纵声长笑。
窝阔台被他一说,不禁心头火起,面色已没有适才的自然,半红半白的气到了极点。完颜呼邪的讥刺,实是触到了他的痛处。
要知拖雷乃是成吉思汗的小儿子,也最得他的钟爱。成吉思汗出征,经常叫拖雷陪在身边,称他是“伴当”。
成吉思汗死后将大部分精兵猛将都交了给他,因此四个儿子中,拖雷这一系兵力最强,势力最大。
而且拖雷为人既英明,又得人心。成吉思汗逝世时,察合台和窝阔台都领兵在外,只有拖雷在蒙古本部,所以军国大事都由他决定,称为“监国”。
蒙古习俗,大汗之位由亲王大将共同推举,这个大会叫做“库里尔台”。成吉思汗虽有遗命要窝阔台继承,但根据传统习惯,还是要召开“库里尔台”来正式推举。
大会中王公、驸马、众大将都极力推举拖雷即位。这样一来,窝阔台也不敢接任大位,深怕引起众怒,可是拖雷却主张尊重父汗遗命。
会议一直开了四十几天,始终不能决定。最后在拖雷的坚持之下,斡赤斤和察合台也都赞成拥戴窝阔台,窝阔台才得到了“库里尔台”的承认。
故而窝阔台平时表面不现,心中实是对拖雷嫉到了极点,再加上这一次征金之战,拖雷又屡立功勋,夺长安,取邓州,定汴梁,一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蒙古军中的威信,大有昔日成吉思汗的程度。
他之所以兵分两路,征伐金国亦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英明勇武,及不输于乃父的雄才大略;那料此番征金出师就是不利,自己这一路,在潼关遇到完颜呼邪的‘忠孝军’,两人在潼关对恃了数月之久,互不胜败。
相反拖雷一路,却是势如破竹,直取汴梁,可以说这金国实是亡在了拖雷的手上。眼下被完颜呼邪这么一说,那种尴尬,那种恼羞,实不足向外人道也。
窝阔台怒喝道:“兀那女真蛮子,你别不识相,朕来劝降,实是给了你天大面子,难道你就不怕朕今日就剐了你?”
完颜呼邪正色道:“我完颜呼邪,系金国“忠孝军”统领,今日战败,愿即殉国。若我死于乱军之中,人都将谓我有负国家,今日既是明白死,也算得上是轰轰烈烈,不愧忠臣!”他这一番话说来,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听者无不是暗翘拇指,大为心折。
萧枫望着他刚勇侠烈的面容,不觉钦仰不已,只叹这大金有此忠臣竟也会被灭国,但感不可思议之极。
窝阔台听了,却是杀机肆生,只觉这完颜呼邪不知好歹,大大的削了他的颜面。怒道:“左右拉他出去,即刻斩首,瞧他还敢胡说八道否。”
完颜呼邪瞧他这般暴跳如雷,却是不惧其怒,仍然神色自若,只是在旁冷笑不已。
其实他心中早已肚明,今日自己的一番话已在蒙古人的皇族里埋下了一颗火药,日后倘若爆发,或许就此衰败了这所谓的蒙古大帝国。
他瞧了瞧拖雷,又望了望窝阔台,心道:你们数十万人亡我大金,今日我一句话就覆了你蒙古。心念及此,不由的纵声大笑。
窝阔台见他又笑,直觉心烦,挥挥手吩咐左右道:“还不拉出去。”
萧枫仰其忠诚,本待想劝说,救那完颜呼邪一命,谁知他刚要站起,却被旁边的拖雷一拉,又跌坐在凳上。大惑不解的看着拖雷,拖雷微微摇手,示意不可。
这时左右亲兵不敢怠慢,即忙押着完颜呼邪出了营帐;片刻后,亲兵托上首级来报,完颜呼邪已被处置。
窝阔台看了,哈哈大笑道:“好,好,这个蛮子竟然胡说八道,离间朕与四王弟之间的兄弟情谊,如此小人岂可不弑。”语声甫毕,对着拖雷道:“四王弟,你说是否?”
拖雷即忙站起,拱手施礼道:“大汗英明”。
左右众将亦俱都躬身说道:“大汗英明神武,这等伎俩自是不在眼下”。音量整齐,语声一致,到似是排演过一般。
窝阔台挥挥手,呵呵一笑,随即站起,走至拖雷身边道:“四王弟,此次破金,你功劳最巨,本汗下令,那宫廷礼制,对王弟就不须规范了,王弟自今日起就是拖雷可汗了。”
这所谓的宫廷礼制其实在成吉思汗时并无,是窝阔台继承大位后,听了丞相耶律楚材的建议,一切按大宋皇室律典,来规范蒙古帝国各族部落,以此增加大汗的威仪。
这个建议自是甚合其意,窝阔台大为赞同,不过如此一来,那些个草原男儿却是极为不惯,起初为了这宫廷礼制,不知有多少亲贵大将们受到惩治。
拖雷听窝阔台那么一说,不由心内忐忑,极感不安,忙自说道:“不可,大汗,万万不可,微臣怎敢领这赏赐;俗话说天无二日,国无两主,微臣又岂能与大汗并肩,倘若如此,微臣与那叛逆贼子又有何两样”。
窝阔台听了,心道朕就是想瞧瞧你到底敢不敢;虽说他心中有这等想法,可脸上却不露丝毫;微微一笑道:“只是四王弟你立了这天大的功勋,如是朕不加以赏赐,朕又怎能心安啊”。
拖雷正色道:“父汗创下这般大业,我等做儿子的就要替他老人家好好守着;微臣既是大汗你的臣子,又是你的兄弟,自得忠心不二,勇于拓疆,这赏赐依微臣看来不如给了那些个征战沙场的将军们。”
窝阔台呵呵笑道:“既是四王弟不愿,朕亦不勉强,日后再议。”心里寻思:好你个拖雷,表面扮忠诚,私底下又来拉拢这些将军,朕岂能随你,哼。
想到这即又喝道:“把哈达替朕带上来”。不一会,那胖胖的哈达被亲卫押了进来。
这时哈达脸上稍有惊惧,到了地头亦不说话,只是双目紧紧的盯着窝阔台。
窝阔台见他神色,心道:或许这哈达有戏,大概会降;我先来唬唬他,让他跪地求饶,亦好显显我的威势。
心念及此,脸色一变,神色俱厉的道:“帐下俘虏报上名来”。
谁知哈达亦是个扭脾气,昔日在大金,何时有过这般侮辱,明知他姓名,又故作不知,岂不小瞧于他。虽说眼下被俘,可是那贵族的尊严,怎可轻抛。
是以他也傲慢的道:“就算要审我,亦得是个有名之人,怎叫一个无名小辈来羞我,我瞧这蒙古人实在是不懂的礼数”。
萧枫听了,不由一乐,心道这哈达约莫又是个硬钉子,瞧来窝阔台今日是诸事不宜。
窝阔台被哈达一说,止不住的气往上冲,寻思着今天到底怎么了,为何传进来的两个金国降臣俱是这般的强硬顽固,勇不畏死,一个个都似是针对他一般,总是想法设法的来气他。
周围众将瞧见哈达辱骂窝阔台,也是气愤之极,俱都千手众指,责骂哈达;那料哈达悍然不惧,竟是眦裂发指,破口叫骂,其言下流之极,惟有天表。
萧枫和拖雷二人不禁暗皱双眉,心道你这么骂窝阔台,恐怕将不得善终。
果然窝阔台听他骂的那般污垢脏肮,恼得性起,即命左右斫他足胫,戳他面目,怎料他仍旧?e血大呼,至死不屈,如此骂骂咧咧,过的半晌即就一命呜呼哉。
周围之人见哈达死得这般壮烈,亦是心下凄然,暗赞不止。
至此窝阔台兴致全无,草草收场,说道身子有些累了,余下金国众臣交由亲王拖雷处置,话毕即回到卧帐去了。
于是拖雷升帐审讯,不料余下金国众臣,除了极个别的临死不降外,多数跪泣请降,求饶性命。这样一来,窝阔台心下更妒,总觉拖雷处处强胜于他,实是为了剥他颜面。
翌日,拖雷唤上萧枫,一同出营,途中无声,只是默默而行;萧枫虽说疑惑,也没多问,寻思着到了地头,你反正会说话。走了许久,二人来到一小丘。
小丘不大,约莫数丈方圆,瞧着地势,风水却是极好,暗合四象,左面一条小河,弯弯曲曲,波光潋滟;右面一片树林,树影婆娑,风高云淡;背倚大山,雄奇锦绣,万千气象;正面极为开阔,呈扇形散开,群山葱茏,云横天际,相映成趣;营造出一种浓绿深荫、轻风微波、水色宜人的意境,使人置身其中,顿感心旷神怡。
萧枫笑道:“王爷,今日莫非唤我出来,乃是为了郊游,让我惆怅舒怀来得?”
拖雷微微一笑,没说话,从身边掏出一酒囊及一油布包;不一会把它展开,里面竟是些瓜果肉脯之类。
萧枫大感讶异,忙道:“王爷,难道适才给我说对了?”
这时,拖雷方才徐徐说道:“本王心悲完颜将军与哈达元帅的死义,慕他二人的忠志,昨日已命帐下小校把他二人葬在此处,今日来此乃是用马奶为奠,祝他二人黄泉好伴。”
说话间,酒囊倾斜,洒下马奶,来回数遍,接着仰天叹道:“二位……俱是壮志男儿,忠君之臣,你们的忠义,我拖雷仰慕万分,但愿他日……再生,当令与我作伴!”说完默然良久,眼眶含泪,神色间透出一股沉痛,一种惋惜。那是悲痛世间少了两个英雄的嗟叹,那是哀祷自己又少了两个可以匹敌的遗憾。
他对那完颜呼邪实是惺惺相惜,心感钦仰,只觉他一大好男儿,为了个腐朽帝国,献出所有乃致性命,委实可叹,可悲……
奠毕,又对萧枫道:“萧先生,本王知你心意,定也如此,是以才会唤你出来,喏,你也祭奠一下,也好抒散下旁观不救之愧。”
萧枫瞧他对敌国武将都是这般敬重,不由肃然起敬,接过拖雷手上的酒囊,走前两步,朗声道:“完颜将军,哈达元帅,我萧枫虽与你们素无交情,且还是冤家对头,可你们昨日的凛然正气,刚烈侠风,却是让我深受震撼,心折不已,今日我就交了你们这两个朋友。”说完亦是与拖雷一般,洒下马奶,来回数遍。
二人祭奠完毕后,找了处干爽地,盘膝而坐,望着远方大好河山,拖雷轻叹一声道:“萧先生,本王有一事相求,不知先生允否?”
萧枫瞧他长吁短叹,只觉稀奇,在他影象里,拖雷一直是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的英雄人物,怎么今日倒似是落第秀才般,阴郁怪僻,志不可舒的样子。当下肃容道:“王爷,你对我的恩遇,萧枫早就心感万分,倘若有用得着地方,王爷尽管吩咐。”
拖雷闻言,欣慰道:“萧先生壮言,本王心领,只是不知先生对本王两个犬子,蒙哥与忽必烈有何看法,能否对本王一说?”
萧枫听他这般问,定有大事,忧心道:“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地如此问我?”
拖雷凄然道:“本王眼下只盼可以从此卸甲归田,颐养终年,这天下纷争却再不想去管它了,唉……说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我那几个犬子。”这番话说得脸色悲痛,心灰意懒之极。
萧枫瞧他如此,那有昔日大破金兵,扬鞭一击,饮马黄河的气概,不由语滞,一时也不晓怎生宽慰他。心下寻思:莫非是由于大汗窝阔台对他猜忌,或是他惟恐功高震主,受到陷害,想叫我照护他的两个儿子。其实他这想法,虽不中亦不远已。
果然,隔了片刻,拖雷缓声道:“萧先生,本王其他可以不管,但委实放心不下那几个犬子,只是又恐劳累了先生,着实过意不去。”
萧枫霍地站起,郎声道:“王爷,你把我看作什么人了,莫说这些小事,纵是要我萧枫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说完,顿了顿又道:“两位王子天资聪颖,英明神武,实不在王爷之下,日后兴许是两位王子来照顾我也不一定。”话罢,呵呵笑起。
拖雷听他一说,也不由失笑,欣然道:“承先生吉言,但愿如此,只是终须先生在旁照应,本王才能放心。”
萧枫肃然说道:“一定”。
“好,那就劳先生费心了。”拖雷一揖到底,作了一礼,抬起头来,已是满面喜容,就似了了一桩天大的心事。
没料拖雷会对他行此大礼,故而不及避开,忙道:“王爷怎地如此,萧枫不敢受也。”
拖雷也不说话,只是对他一笑,转身望着远处的连绵群峰,唏嘘不已,神色黯然。
瞧着他那意兴阑珊的背影,萧枫直感一种哀意油然而生,心道,莫非这英雄迟暮都是这般。
又过了数日,宋军大将孟拱携粮三十万担来贺蒙古灭金胜利。大汗窝阔台高兴下举办宴会宴请他。
宴会中萧枫瞧见了真儿的大仇人宋军大将孟拱。仇人相见怎不叫萧枫火起,只是孟拱全然不知,直道萧枫是那一位蒙古亲王贵族,是以对其阿谀奉承;萧枫却是不睬,掉头避开。
这一情形瞧在窝阔台眼里,反而认为萧枫已忘故国,只忠蒙古,委实高兴万分,只当自己魅力非浅,竟引得这般高人真心相投。
翌日,天甫黎明,孟拱即告别窝阔台。
此番和议甚是顺利,与蒙古以汴梁为界,北方划归蒙古,南面则属大宋,这般有利的和议,自本朝太宗后就极为少见,立下如此功勋,他已一心想回那临安去耀武扬威了,怎肯在此多待。
一望无边的旗海,在微风中飘扬,壮观非常。
二十万宋军蜿蜒迤逦而行,孟拱高踞骏马之上,极目四顾,踌躇志满,背后便是自己高达叁丈的帅旗,端的八面威风。众将前呼後拥,孟拱止此已处身於宋朝数百年对外战争中最辉煌、最灿烂的顶峰之上。这是宋室南迁百年的梦想,亦是千万百姓的渴望。
他,孟拱征服了金国,在女真的铁蹄践踏下解救了数百万的中原子民。这是一个伟大的时刻,马上的孟拱,志得意满,作着回京后就被理宗皇帝画下肖像,永世供奉凌烟阁的美梦。
便在这时,他看到了远处一个人影,一个瘦小但散发庞大气势的人影,就似亘古以来的塑像,一直都是站在那里,他正是萧枫。
那种摄人的杀气,即便是宋军的马匹都已察觉,任马上之人千方纵赶,可它们就是不动,立在原地,前蹄不住的踩蹬,大有溃散之相。
孟拱心下一惊,忖道,难道此人想学那燕人张翼德,可我也不是曹阿瞒呀,即命众军士准备。
一时间,宋军兵器纷纷出手,一排一排的箭弩手,同时弯弓搭箭,千万支长矛,一齐指向,登时杀气腾腾,这帮宋军打金国不行,可现在只要他们对付一个人,却亦有那么回事。
这批宋军乃是孟拱在百万禁军里挑的最为精壮的军士。二十万自以为精锐的宋军,齐发大喊,冲向孤身卓立远处的萧枫。
一时间,形若潮水,波涛滚滚,直欲把萧枫淹没。
孟拱坐在马上,瞧着一切不禁高兴,心道这北伐虽未和金国交手,却有一傻蛋来让儿郎们练手,倒亦不错,想到这,止不住的笑出声来。
遥望给宋军远隔的萧枫,只想着此人到底会如何死,是给枪捅,还是给箭射,或是被刀砍,这时的孟拱竟有一种将要嗜血的兴奋,对这个答案极欲迫切的想要揭开面纱。
忽然瞧见萧枫的目光向自己扫来,那屑利如刀的眼神,就似天空的厉电,完全不受距离的影响,直接望到他的脸上、眼里、心内,一眼就被看穿的感觉,使得孟拱油然而生一种寒意,心下不安。
那座塑像终于动了起来,一步一步向着布下阵势的宋朝大军走去,给人一种能抗百万的威势。
孟拱的寒意促使他早早的发出了号令,蓦地里宋军阵中万箭齐发,满天箭雨,直向萧枫射去,普天盖地,箭云密布,遮盖了萧枫身周百丈方圆。
望着这一切,他的内心,极感兴奋,直觉刚才自己的冷意,定是昨夜喝多的缘故,怎会是来自眼前这个就要覆亡的人,想想都觉的好笑。
漫天箭矢疾射到萧枫身前五尺处,突然纷纷停住,在旷日艳阳的照射下,各自泛出美丽的光晕;那景状蔚为壮观,过得半晌,即在宋军的惊骇中蓦地化为尘灰,纷纷扬扬,散为乌有。
此时的孟拱只感遍体生寒,毛骨悚然,虽说有二十万宋军在侧,但他的感觉便像是赤裸裸的美女,暴露在一个悍形暴汉面前的那种无依无靠,他觉得眼前的萧枫,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要么是神,一个无所不能的神,要么就是魔,一个无恶不做的魔。
他缓缓的在得胜钩上,摘下无影戟,紧握住戟柄,心下这才稍安,身为赵宋王朝统领百万禁军,大内叁大高手之一的不世人物,估不到自己也会有这心惊胆寒的时刻。
萧枫此时已和前排的宋军短兵相接。
他在军阵中缓缓而行,所有试图阻挡他的人,都立定当场,犹如被使了‘定身法’一般,除了脸部的肌肉可以稍动外,手足俱已失去了自我,地上掉满了刀枪,这一景象,要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二十万宋军竟是阻挡不了他半步,虽是赤手空拳,但他在这二十万军中恰似庭院信步,堤边闲游,潇洒至极。
刹那间的绝望涌上孟拱的心头,这敌人太可怕了。瞧着以往自以为凶猛的宋朝兵将,现在却是如此孱弱,纷纷的在神异的力量面前仆倒,没人敢上,宋军陷入一片混乱恐慌。
四周忽然变的寒噤,无声无息里,听着萧枫的脚步,看着他犹是高山的气势,二十万宋军一下子变的就象在猛虎口中的小绵羊,那么无助,那么可怜。
神一样的双眼,异魅的威力,使人不敢正视,使人浑身颤抖。他就代表了天地的法则,宇宙的力量,无始无终,浑然无匹,非人力可衡,非人力可抗,似乎只有膜拜在他脚下,方是正途。
萧枫很快就走到离孟拱大约十丈的地方,缓缓浮起。
孟拱周围的亲兵们都手执兵刃,严阵以待,他们都是大帅的子弟兵,都是大帅标准的心腹;大帅生,他们则荣,大帅死他们则亡;可是从他们苍白发青的脸色,极为颤抖的双股,就知道没有一个人有半分的把握,可以在神的手下救出大帅。
这时萧枫忽然笑了,那是一种满足的笑,那是一种对爱人有所交代的笑,他的笑感染了一切,感染了所有,二十万宋军虽然不能动弹,可他们亦能笑,一时间,广阔的原野上布满了惊人的笑声。
这当儿的孟拱实是心胆俱裂,眼前之人可以纵使万物,那亦算了,可他竟然操纵了人类的情感,这……这委实太可怖。
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孟拱的嗓子‘咯咯’的说不出话来,他认出了萧枫,一时间百念纷沓,是蒙古人悔约了……或是我与他有甚不解之仇……又许是他想要什么……就在他穷思不解时。
萧枫的面容骤然间温和到了极点,仿若下凡点化众生的佛陀,衣裳鼓舞,一道数丈长的金色剑罡,呼啸而出,没有距离的限制,才现即至,时间和空间恍似停止,剑罡无声无息的穿透了孟拱的胸膛,直至消失在不知名的空间内。
孟拱在骏马背上缓缓坠下,‘蓬’的一声,激起满天尘土,四处飞扬,张大的嘴,睁大的眼,满面的不信,怀疑,不甘,委屈……就如一幅定格的历史画面,笑声此时也戛然而止。
萧枫飘然悬浮于虚空,身罩万丈金光,在半空里瞧着这一结局;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接着向远方驾光遁去,仿佛冲向太阳,光线变幻间便没了身影。
鸦雀无声的大军,静寂无息的战场,随着‘佛陀’地离去,又变的震天动地;亲兵的惨叫,骏马的嘶喊,又随着二十万宋军的伏身膜拜,虔诚祷告,渐渐停止……
此时的宋军只知孟大将军定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不然上界怎会派出神仙来诛杀他。不过倒亦亏了他做了坏事,要不自己怎有机会亲眼瞧见神仙下凡。这下子回去,有的吹喽……
待萧枫回到蒙古军营,所瞧见的一幕委实让他惊讶万分。
但见数十万大军在泪光盈盈中垂首下拜,数十万人齐声大呼:“恭送王爷英魂归天。”那苍凉而悲壮的祭语化作了长江大河般的声浪,在空中久久的回荡,盘旋。天昏暗,云厚重,风吹过的声音在大营里呜咽嚎叫,似对某位豪情天纵的英雄逝去,寄托着深深的哀思及悲意。
萧枫急切里,拖过一个小兵询问,从语不成声中方知拖雷王爷归天。他当场惊呆,心想,前些时日尚与王爷在河边,促膝畅谈,聚首言衷,可眼下已是天人永别……这骤然的巨变,让他一时接受不了。
是日,窝阔台号令,大军全孝,所有金国降臣尽数坑杀以殉,金国诸后宫嫔妃押往和林;一时间,蒙古大营里愁云密布,悲声不断。过了数日,窝阔台突又追封睿亲王拖雷为睿可汗,传谕全国。
至此蒙古伐金战争降下帷幕,皇室斗争最终以窝阔台获得全面胜利。
金国潼关守将完颜尚听闻汴梁被破,叔叔完颜呼邪被弑,金主自焚;他非但不思报国,居然率全体潼关将士向蒙古人投降;可窝阔台极为瞧不起这种贪生怕死之徒,命人将其车裂而死,下场尤为可恨可鉴。
萧枫自那日在二十万宋军面前,除掉孟拱后,他就觉的歇了口气;那日虽说在旁人瞧来他的行动甚为轻松而顺利,且又光彩夺目,神威凛凛。
其实不然,首先他为了不伤及无辜的同胞,硬是动用了‘五行神书’里的高深法诀‘定身咒’,且面积所盖之广,估计连重阳祖师复生都很难办到,竟是一下对着二十万人施法;倘若不是结合了‘毗卢遮那印’里的‘摄神印’,恐怕使出之后,就承受不了刹时的力量反噬,神形俱灭了。
纵是如此,在他回来后,也是将养了十数日的工夫,身子方有些起色;内心发下重誓,以后非是生死存亡一刻,决不冒险跨层次的使用道术。不过自他得了完颜呼邪的‘五行神锤’后,便发觉这个神锤非同小可,兴许还真是仙家宝锤,当一握住锤柄的时候,便觉得从锤内传来一股庞大的力量,非自己能比;可想要运劲接触时,却又无影无形,如堕虚空。
就算用神识探察,也是如此,隐隐然觉得锤内自有天地,决不象外表那么简单,而且锤内似还布有阵法,其作用恐是凝聚天地之力所用。萧枫相信,这神锤就算让恩师来炼制,怕也无此威力。心想,此‘五行神锤’是完颜呼邪得自仙人,恐非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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