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势利眼,乔岩以前嗤之以鼻,掌握了官场规则后,对这种事见怪不怪。有些权力过期不候,当身处某个位置时,尽情享受旁人的阿谀奉承,要是过于拘束或客气,别人也不把你当回事。
任超吹牛逼的本领不是盖的,从国家大事到国际风云,从省内政治到趣闻轶事,天花乱坠,侃侃而谈。尤其讲到领导的一些趣事时,声情并茂,手舞足蹈,讲得声临其境,细致生动,仿佛事情发生时他就在身边似的。
有些人的语言天赋是天生的,同样一件事,别人讲出来很无聊无趣,但到了任超嘴里,搭配夸张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更加立体丰富,风趣幽默,堪比听书般如痴如醉。
这种人,不管走到哪都吃得开,尤其在官场,领导似乎很吃这一套。
在任超的个人脱口秀下,不知不觉喝了两瓶,他还要拿酒,乔岩拦着道:“差不多就行了,万一有事呢。”
任超似乎意犹未尽,扯着大嗓门道:“咱哥俩还没痛痛快快喝过,好不容易抓住机会了,要喝就喝好。要是丁书记在,绝不强求你,今天必须听我的。”
三人又喝下去一瓶半,人均一斤多。自从上次在水泉乡喝多后,乔岩就发誓绝不会再如此喝酒了,点到为止,别再闹出什么洋相。今天他心情不好,已经喝得够多了,晕晕乎乎的,不过感觉挺好,偶尔释放一下,身心舒畅了许多。
上厕所时,乔岩打开手机,看到张书堂给他打了两个电话,顿时酒醒一半。来不及撒尿,快步来到自己房间将门反锁,回了过去。
响了五六声对方才接了起来,乔岩赶忙道:“张书记,对不起,刚才没听到,打扰您休息了。”
张书堂没听他解释,直截了当问道:“找我有事?”
“哦,电话里说不清,方便的话我去见您一面。”
“我在省里了,有事直接说吧,简单点。”
乔岩把今天发生的事简要说了下,张书堂一直没出声,还以为对方已经挂断了,突然道:“陈云松书记已经回来了,我不便干涉公安事务。不过你这个消息很重要,和丁书记汇报过吗?”
“没,有些事我也吃不准,不敢贸然汇报。当务之急,先保证黄正昆的人身安全,想起王晓飞死在看守所,心有余悸。”
张书堂又一阵沉默,良久道:“行了,我知道了,先这样吧。”
张书堂给出模棱两可的回复,让乔岩摸不着头脑。不过能理解他的处境,马上要提拔调离,在这个档口安全平稳第一,谁愿意节外生枝惹是生非,弄不好再牵连自己。
那,这事和乔岩有关系吗?
他已经离开纪委了,有些事管不着也够不着,何况对方矛头指向江国伟陈云松,即便想管,也没这个权力。即使张书堂,也管不了处级领导。
或许是出于职业本能,他总觉得不甘心,明明脉络清晰,事实清楚,只要根据线索查下去,必定会有巨大收获。
再者,黄正昆为什么要点名见他,肯定对他是信任的,才冒着巨大风险喊出那些秘密的,迫切希望为其主持公道,将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绳之以法。
可他,又能做了什么?
区区一个刚刚踏入仕途的小人物,没有势力没有背景,表面上风光无限,现实又那么残酷。
他十分清楚,公安在办理黄正昆案件时,肯定用非常手段过滤了一些重要信息,内部徐文涛一定掌握,只不过不和他说而已。
此外,陈云松为何前段时间消失,与此案必定有千丝万缕关系。亦或黄正昆蔡小虎所说,对方在转移资产,做出逃准备。亦或在向上跑关系,为保住自己的位置而拼命努力。
今晚,陈云松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乔岩,暗讽丁光耀,自然有他的底气。或者说,打心眼里瞧不起丁光耀,奈何不了他。
还有张书堂,车祸案已经被调查出来了,但他自始至终没站出来发声,难道还有比给自己带来的伤害更可恶的事情吗?
事情知道的越多,越让人痛苦。越接近真相,却无力解决,更让人无奈。乔岩始终秉承着良知和善意,在一点点被折磨侵蚀。
他开始质疑,这到底是怎样的社会,肮脏不堪,污浊龌蹉,坏人得不到惩戒,还能逍遥自在为所欲为,好人却寸步难行处处受挫。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的意思。这场雪,比往年来得早一些。雪花曼舞,微风荡漾,灯火萧瑟,树上仅存的树叶,承受不住寒冷,终于缓缓落下,随风而去。
尽管已是深夜,街道上传来阵阵爽朗笑声。乔岩随声望去,只见几个小年轻正在乐不思蜀打雪仗。由于季节未到,地上是雨雪混合物,但丝毫阻挡不了他们的热情。
玩了一会儿,成双结对骑着单车离开了。男的在前面骑,女的在后面搂着腰,双腿在地上踩着雪,然后欢快地仰天长笑……
那画面,是青春,也是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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