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嬷嬷如临大敌,连忙问宁兰的意思。
宁兰瞥了眼身前满满一桌的菜肴,莞尔一笑:“爷这个时辰来梅园,定是没用晚膳。”
朱嬷嬷会意,望向宁兰的眸色里染着深深的敬佩。
不多时,朱嬷嬷便亲自去开了院门,将魏铮迎进了里屋。
他踩着夕阳的余晖缓缓而来,俊朗的面容里满是勃然的愠怒。
朱嬷嬷恍若未觉,只笑着和魏铮说起这一日的见闻。
魏铮充耳不闻,铁青着一张脸,步伐沉沉地往正屋里走去。
宁兰早已施施然地走到了梨花木桌案前,摆低了自己的姿态,低眉敛目地恭迎着魏铮。
魏铮走至青石台阶之上,冷漠的眸光落在不远处的宁兰身上。
左右廊道上还立着两个婆子和丫鬟。
丫鬟他是认得的,一个叫沁儿、一个叫雪儿。
沁儿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胆魄,竟敢以直视着魏铮的面貌而立。
金澄澄的余晖镀在她素白的面庞上,正好能让魏铮瞧清楚她肿得高高的脸颊。
魏铮游移在她脸颊处的眸光一顿,蹁跹疯长的怒意也有片刻的停顿。
恰在这时,宁兰好似没事人一般笑问他:“爷可用了晚膳?”
一张娇嫩姣美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的芙蓉面,身段婀娜惑人,举手投足间竟是柔静与和顺。
这样的女子,阖该是心思纯粹、安分守己的人才是。
又怎么能存了那样野心勃勃的心思?
一想到严如月流着泪的清怜模样,魏铮便觉心痛如绞。
才压下去的怒意又蓬勃着袭上他的心头,“我早先便与你说过了,不要起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魏铮呵斥了她一句后,便瞧见宁兰的脸色陡然灰败不堪。
她怔怔地颦起了柳眉,潋滟着霞光的美眸里既疑惑又委屈。
美人落泪,低溅出来的泪花模糊了她眼前的视线。
偏偏魏铮炽热又满是审视的眸光正紧紧盯着她不放,让宁兰哭都不敢哭。
两相对峙之中,廊道上的丫鬟都朝着宁兰与魏铮所立之地探去了眸光。
魏铮冷冷地瞥她一眼,还是给她留了点面子,只说:“进屋说话。”
朱嬷嬷连忙遣退了沁儿和雪儿等丫鬟,自己则守在正屋门前的青石台阶下,不让任何人探听正屋里的消息。
而屋内,宁兰也低敛着自己的清浅眉眼,如做错事的孩童一般立在了魏铮的身前。
魏铮隔着昏黄的烛火瞥她了好几眼,心里的怒意翻涌着往外滚去,汹涌的怒意卡在喉咙口,愣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可知错了?”
眼前的女人至多才刚刚及笄,柔美的面貌里有几分不符合年纪的柔静。
说到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魏铮出口的话语冷厉又狠辣,字字句句都染着蓬勃的怒意。
他又瞥了一眼宁兰,将话语放缓了几分,只说:“今日的事,夫人都与我说了。”
言外之意是,宁兰不必再伺机说谎。
宁兰索性三缄其口。
魏铮问她什么,她都只垂着脑袋,什么话都不说。
问了几句都没回音后,魏铮也没了耐性,将话语放沉了几分:“你是哑巴了不成?”
宁兰仍是不言不语,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
魏铮朝她走近了两步,英武俊朗的身形里捎带着几分凛然的威势。
宁兰抬起了雾蒙蒙的泪眸,怯怯弱弱地望向了魏铮,仍是不言语。
气人的是,魏铮满心满肺的怒意正要呼之欲出,却碰上了个几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宁兰,如同一记硬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一腔怒意无法发泄,俊朗的面容里满是胀红的无措。
就在这时,沉默已久的宁兰终于开了口。
她仿佛是鼓足了勇气,才敢抬起眸子直视着魏铮,说道:“爷会不会相信我的话?”
明明做错事的人是她,宁兰却反问起了魏铮。
魏铮也是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皱着剑眉问:“相不相信的,你总要先说话才是。”
他面色铁青又板正,瞧着是怒意堆积到了顶,反而找不到地方发泄,这便软和了态度的模样。
宁兰心里既战战兢兢,又有几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果敢。
她直视着魏铮,只说:“妾身斗胆问一问爷,夫人是怎么与爷说的这事?”
魏铮瞧她一眼,冷哼一声说:“我与你说过,生完孩子后便钱货两讫。你在唐嬷嬷跟前如此猖狂,难道不是存着几分恃宠而骄的胆气?”
宁兰将这话听进耳朵里,便明白了今日的“症结”出在她对唐嬷嬷猖狂的态度之上。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唐嬷嬷都将沁儿和雪儿欺负成了这副模样,若宁兰没有任何表示,便拉拢不了身边的奴仆们,也失去了将来能与严如月抗衡的资本。
所以这一刹那,她便泪意盈盈地与魏铮说:“爷在刑部断案也是这般独断专行?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妾身。”
许是她落泪落得实在可怜,又或许是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让魏铮起了恻隐之心。
这一刻,他连讥讽的笑意都略去不提,只凝望着宁兰问她:“好,那我就听你的解释。”
这一退一进,主动权便掌握在了宁兰的手里。
她用柔荑拭了泪,结结实实地跪在了魏泱身前,只泣道:“妾身自知出身卑微,不敢与夫人争辉。唐嬷嬷是夫人身边的嬷嬷,自该有来梅园教训呵斥妾身的资格,妾身也虚心受教,只是不知道为何唐嬷嬷要将沁儿打成那副模样。”
她生了一双含情脉脉的杏眸,波光流转间,尽显羸弱,“妾身不过是为沁儿求了情,并将她护在身后,让唐嬷嬷不要将仇与恨发泄在无辜之上的身上,为何在爷这里就成了大逆不道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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