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也不是一个喜欢含糊不清的人,顿了一顿,到底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都要对我那么好?”
昨晚她坐在他的床边,回想了当年游轮初遇。
这些年她有意无意地去忘却那段过去,还是第一次那么完整地记起,难受还是那么难受,只是多了一个怀疑:“十年前应该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我们是不是在更早之前就认识了?”
苏星邑收下眸:“你想多了。”
“那你上那艘游轮做什么?”
苏星邑语气不含太多情绪地解释:“警方找到我,希望我帮他们一个忙,以罗德里格斯家主继承人的身份,上那艘游轮,装作是客人,实际是当他们的线人。”
鸢也还是有点不相信:“警方找你帮忙,你就帮忙?”
“找我的不是警察,是我表哥。”
鸢也一愣,他表哥是警察?也就是说,是出于这层关系,他才答应帮忙?上了那艘船,顺手救下她?看她那么可怜又只认他一个人,才收留她在苏黎世住一个月?
这么解释,也说得通,虽然还是隐隐感觉哪里不对……
鸢也想不出哪里不对,权当‘早就认识’这件事是她想多,可是:“第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苏星邑好像是被问到,兀自出了一会儿神,复而按下床头的铃,呼唤安娜上楼,这边回了三个字:“习惯了。”
“嗯?”
“有个人,天天发信息给我,说她今天做了什么事,遇到什么人,同学如何,老师如何,事无巨细,长篇大论,哪怕我没有回应一句,她也能说出满屏满屏的话,想当做没看见都不行。”
鸢也:“……”
一天觉得无感,三天觉得无趣,十天觉得无奈,一个月就习惯了。
他还曾随口问过当时的家庭医生,她这是不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症,不敢和朋友交往,才把话都说给他听?
医生看了消息后,笑了笑说:“应该不是,您看,她也有说和她的同学一起玩的趣事,没有不敢和朋友交往,她对您的态度,倒像是依赖。”
依赖。
他生来就是罗德里格斯家族最正统的继承人,很多人都要仰仗他或者攀附他以求得生存,总之身边的人都是各有目的,像鸢也这样,只是纯粹地依赖他,却是第一个。
这份特别,就像随手往墙角扔出一把花籽,不经意间就生长成参天大树,等他自己回过神,在鸢也身上投注的注意就已经很多了,收不回来,也习惯了。
除此之外,也还有别的原因,苏星邑唇边的浅弧在想到其他的一些事情后,便慢慢消逝了。
鸢也没有注意到他神情变化,只是记起自己最初确实有段时间,很喜欢把身边的琐事分享给他,只是时隔久远,已经忘了那会儿用意。
下巴忽然被人抬了起来,鸢也一怔,然后听他说:“习惯你在,你以为我是为什么对你好,我就是为什么对你好。”
他清浅的眸子里蕴含的情愫影影倬倬,鸢也一触便是一颤,别开头避开。
彼此之间静默一阵,鸢也将那个话题回避了,她说:“你,去做手术吧。”
苏星邑放下手,仍看着她。
“我问过医生,四年前做,有90%的成功率,现在只剩下80%,但是再不做的话……现在已经没有对你很有用的药了,下次再这样,该怎么救你?”
鸢也回视他的目光,定好了决心:“你去做,我留你身边,我照顾你。”
苏星邑难得一怔:“不去见李希夫人了?”
鸢也说:“等你好了再去。”
见了李希夫人,斗争就开始了,她又要回到旋涡之中。
四年前的苏星邑尚且不敢放她独自面对,何况是现在的苏星邑,所以只有她不去见,继续当个“死人”,离开沅家和尉家的视线范围,好好的留在他的身边,他才能安心去做完这个手术。
想到这里,鸢也心下也不禁流露了几分可笑。
尉迟各种手段就是要她乖乖做个死人,不露面不出声安安静静,那会儿她拼了命反抗,现在却是自愿,所以说,让她无法接受的,从来不是假死这件事,而是尉迟这个人。
苏星邑提醒:“去年一整年,李希夫人都没有离开过法国,错过这次机会,你可能再等一年半载。”
发过是艾尔诺家的地方,在他们的地方露面,到底还是危险的,所以他们是在等李希夫人离开法国的机会,偏偏李希夫人也是个很少外出的人,要在别处见她一面,确实很难。
鸢也蜷了一下手指,还用无所谓的语气:“那就等吧,我又不是没有时间了。”
苏星邑侧头:“不着急报仇了?”
这一句问到了她的点上。
急吗?
急的。
鸢也无时无刻不在想报仇,可他已经为她错过一次手术,她不想他再错过第二次。
苏星邑忽然握住她放在被子上的手,鸢也抬头,他缓声说:“去吧,先去见了,等你回来我再做手术。”
鸢也眸子黑白分明:“你放心?”
“当年不放心,是因为你远在晋城,现在你在苏黎世,在这里,就算是沅家也动不了你,没什么不放心。”苏星邑道,“我护得住你。”
鸢也终于释出了笑:“好。”
两全其美。
……
两日后,鸢也便和安娜一起出发机场。
拍卖会是一周后,她们提前过去“踩点”。
登机前鸢也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看到安娜在打电话,神情凝重,不知在想什么,连她走近了都没发现。
“安娜姐。”她出声。
安娜马上收起手机:“小姐。”
“你在跟谁打电话?”鸢也看向她的手。
“跟庄园里的佣人,嘱咐他们明天早上要记得准备好先生所需用的东西,免得先生起来吃个早餐都要等。”安娜说。
“庄园的早餐,不一直都是佣人们准备的吗?还要你再特意叮嘱一遍?”
安娜笑了笑:“以防万一。”
可她怎么不相信呢?鸢也眯了一下眼睛,快速从她手里抢过手机,一看,最近通话明明是Tracy医生。
“为什么给医生打电话要骗我?”她脑子转得飞快,当即问,“是不是苏先生出事了?”
安娜欲言又止,鸢也便不问了,马上转身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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