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一家是樊妈妈叫来的。
当奶奶的人心疼孙子,女儿在电话里说“找朋友联系医院”,樊妈妈就想自己一个人看病也是看,不如把先天性近视的孙子带上,让燕京大医院的大夫看看,能治好的话就治一治。
除此之外,樊妈妈还有一个心思。
恰巧三儿子樊青舟在燕京,她就想借机让一家人团聚一下。
在樊妈妈想来,打着给自己治病的由头去燕京,几个儿女之间矛盾再大,也应该能看在老人的面子上忍一忍,到时一起吃顿饭,喝几杯酒,都是一奶同胞说不定就冰释前嫌了。
面包车里。
起了个大早的樊亮亮精神得很,自打过了入城收费站,能看见前方视野尽头耸立的高楼,小男孩就一脸向往地透过车窗往外看。
这是樊亮亮第一次来燕京。
他出生后不久,父母就因为钱跟姑姑闹僵,关系僵到姑姑过年连家都不回,更遑论疼爱他这个侄子了。
事实上,几年前见过还是婴儿的樊亮亮后,樊青雨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个孩子,可是她哥哥嫂子张嘴闭嘴“你侄子”吓得樊青雨不敢对樊亮亮表露出疼爱之意,她怕哥嫂打蛇随棍上,粘上甩不掉。
这不是樊青雨心狠,而是独自在燕京打拼的她见过太多负面例子。
樊青雨是室内设计师,打交道的多是初次置业的新婚夫妻,十年里,她遇见过好多例原本恩爱甜蜜的小夫妻,因为一方家庭条件差,经济方面需索无度,导致夫妻俩矛盾频出,最后闹到劳燕分飞。
还有,一些贫困地区走出来的女孩,大学毕业后处于自立爬坡阶段的她们,被身后贫困的家庭拖累,要么活得疲惫不堪,要么被拖累进堕落的深渊。
这不是夸张,樊青雨身边就发生过几起案例。
几年前,她们那个“奋斗在燕京的娘们”群里有两个姐妹,原本人生明媚向好,结果一个姐妹因为家里跟她要钱给她弟弟结婚用,姐妹好面子,没跟身边都不太宽裕的闺蜜张嘴,咬牙跟人借高利贷,她弟弟婚礼是风光了,她最后利滚利还不上,被人泼硫酸毁容。
还有一个姐妹也差不多,原本有一个相爱的男朋友,两人约定一起在燕京奋斗。结果姐妹家里不停跟她要钱,越要越多,她不懂拒绝,偷偷把男朋友放在她那里攒了多年的购房款汇给家里应急。没想到,家里根本没什么急事,完全是她父亲烂赌。购房款的窟窿填不上,又不敢跟男朋友说,被逼得无路可走的女人就跟一个她帮装修过房子、一直对她有意思的多金男雇主上床。
结果,事情不知道怎么就被男雇主的老婆知道了。男雇主的老婆家里有背景,是个狠茬子,跟踪几天后,带着六七个男亲戚去捉奸,不仅现场把女人暴打一顿,还拍了女人的全-裸捉奸视频,指名道姓发到网上。
女人的名声一下就毁了,男朋友分手了,燕京也待不下去了,悄然远走,再无音讯。
两起事情发生后,姐妹们在群里唏嘘不已。
互相交流时发现,原来大家都面对同样的问题,就是好些出身农村和小城市的姐妹的家人都以为她们在燕京这样的大城市工作肯定能赚很多钱,有些人甚至愚昧的以为自己女儿在燕京一天赚的比农民一年赚的都多。
当时姐妹们就在群里自嘲:“一天赚一年的,都当咱们是天上人间里的红姑娘呢!”
看的多,听的多,感触多,所以樊青雨对哥嫂和父母的表现十分警惕。人和人不一样,樊青雨生来就不是“牺牲我一个幸福一家人”的人,她从来没有裸官们的觉悟。
樊青雨的价值观一直很清晰——“我赚的钱归我支配,就算是亲人,我可以给你也可以不给你,我给你,你不必谢我,我不给你,你也不能抢。”
从这一点上看,樊青雨跟边学道很像,而这大概也正是两人气场相合的根源。
面包车进城了。
这是樊妈妈第二次来燕京,上一次是樊青雨买房,樊妈妈来燕京帮女儿参谋户型。
尽管来过,樊妈妈也早忘了路线,于是她掏出手机打给樊青雨,问樊青雨家怎么走。
结束通话,樊妈妈看着大儿子说:“一会儿见到你妹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记住了吗?”
樊青林梗着脖子说:“我总不能不说话吧?”
想到过一会儿就能见到住在燕京的姑姑了,樊亮亮看向爸爸说:“你要听奶奶的话。”
樊青林听了,在儿子脑袋上拍了一下说:“我最喜欢你,就是你在你妈肚子里的时候。”
见儿子说的话不像话,樊有德重重“哼”了一声。
尽管已经成家生子,樊青林依旧很怕父亲,见老子不高兴了,樊青林低着头,手指做着搓钱的动作,嘴里嘟哝说:“这次看病的钱得让二妹先垫着……”
看着面前一事无成的儿子,樊妈妈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回忆起30多年的一幕。
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树上的知了叫得那叫一个欢。
樊妈妈在自家院子里晾晒咸菜,一个盲人卦师打着板儿从门前走过。
听见板儿声,刚生了一对龙凤胎的樊妈妈莫名心头一动,出门喊住卦师,报上一对儿女的出生年月日时,请卦师帮着算一算命数。
盲人卦师翻着白眼在手指肚上一顿点,跟樊妈妈说:“你这双儿女,龙不成龙,凤可成凤,锦衣荣华,运来自至。唯一点不太好,就是这个女儿六亲不近,恐怕无夫无子,异国终老。”
算命的事樊妈妈连丈夫都没告诉,然而卦师“龙不成龙,凤可成凤,锦衣荣华,运来自至”十六个字却在樊妈妈心里生根发芽,直到儿女高考那年,在选择谁上大学时产生作用。
好多年了,樊家的条件一直处于亲戚中的下游,这让心高气傲的樊妈妈耿耿于怀,所以,樊妈妈对有望“成凤”的女儿寄予厚望。
可是,一晃10多年过去了,女儿大学读了,工作有了,却是一点“成凤”的迹象都没有。
难道当年那个瞎子信口胡诌?!
……
……
燕京,洪剑家。
洪剑一边吃早餐一边问詹红:“今天怎么办?”
詹红抬起头:“什么怎么办?”
洪剑说:“青姐一家子今天到燕京,咱俩怎么说?”
放下筷子,拿起牛奶杯喝了一口,詹红说:“什么也不说,实在不行就顺着青姐的话说。”
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洪剑问道:“青姐和她家里的关系还没缓和?”
詹红摇头说:“我也说不准。不过青姐坠楼那次,她让我别告诉二姨和二姨夫,当时给我感觉,她不是怕家里担心,纯粹就是不想让家里知道她的事。还有……青姐和边学道的事,她家里也不知道。”
洪剑听了,点头说:“行,我知道怎么做了。”
……
……
同一时间,日本。
一头栗色短发,戴着墨镜的王慧拉着行李箱,登上了大阪飞燕京的航班。
王慧不想回国,可是她不得不回国,因为有人想让她做一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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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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