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功力真能传承?”白鹏愣住了。
这种奇闻在故事里是有的,通常都是一位有志青年巧遇前辈高人,被人“灌顶”输送内力之后,“功力陡增一甲子”。
白鹏从未将这种故事当真。试想,如果真能如此简单地“功力陡增一甲子”,这人临终前再将功力传给弟子,那弟子就“陡增二甲子”,以下依此类推,一甲子一甲子地陡增下去,到后来徒弟还没出师就有了几千年的功力,当然荒唐到极点。
可是何榘的样子很认真,一手按在白鹏后颈大椎穴,另一手却没有按照魔衣碎玉功的常规按住丹田,而是盖住了白鹏的脑门。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意守丹田,化解暴戾,不要迷失你自己!”何榘高声提醒,随后闭眼凝神,两掌真气一放,顿时令白鹏陷入到前所未有的痛苦中去。
意守丹田?白鹏此刻连丹田在哪里都不知道了。全身就如遭遇雷劈,手脚一阵阵痉挛,脊椎刺痛,头脑中一片混乱。
起初的剧痛过后,白鹏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洞窟之中,而是立于一幢屋顶。周围景物极为熟悉,稍一回忆,居然是武夷派大门入口处。
在面前房顶还站着一个神情彪悍的男人,手中横着一柄阔剑,剑身上很显眼地刻着一个大大的“德”字。
白鹏不认识他,可奇怪的是,心里却很清楚地知道,这人正是独行剑客莫怀德,公认的岭南第一人,外号“以德服人”,这个“德”自然指的不是道德,而是他手中的德字宝剑。
莫怀德面色凶狠,携断岳之势一剑劈来,“快”与“狠”都趋人力所及之颠峰。白鹏有心使用断水剑法招架,出手的却是武夷派九曲剑法,他曾向费弘学过这路剑法,自然认识。可他明明想用的是断水剑法,怎么会这样?
莫怀德的剑法刚猛至极,白鹏的九曲剑法却诡异莫测,令莫怀德不断挥空,非但有力无处使,而且在白鹏的反击中频频遇险,气得哇哇大叫。
白鹏的招数越使越顺手,心中忽然狂喜:“对对对!这才是九曲剑法真正的精义!”他对这路剑法的领悟本来就让现任武夷派掌门费弘非常佩服,可直到这一刻,才算真正彻底融会贯通,运用之妙登峰造极。
两人翻翻滚滚从房檐斗到地面,又从地面打上树梢,九曲剑法信守挥洒到酣畅之处,蓦然听莫怀德惊呼一声“丢!”他那神情凶悍的人头已经凌空飞起。白鹏伸手抄住,提着人头,满身溅满鲜血,向院落中的人群跃下,那些人惊恐喊叫,纷纷夺路而逃。
还没等白鹏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天地一阵旋转,周围景物又变,眼前一座古寺,寺门口一名老僧迎面而立。
老僧合十行礼:“何施主,请手下留情!”
“少林,达摩堂首座,慈净大师”。白鹏又是自然而然地知道了对方身份,随即被那声“何施主”惊呆。
“我不是白鹏,我现在是外公!这就是当年传说中的‘八千里切磋不败’!”白鹏在心中呼喊起来。
原来何榘并非“传输功力”,而是经白鹏点拨,在这三天中明悟了意识掌控之道,他原本就是一代宗师,一旦开窍,意识掌控能力顿时远超白鹏。如今他通过魔衣碎玉功的精妙,在自己和孙儿之间建立意识连接,企图将自己所会的技艺和经验一股脑灌输给他,跳过一切传统的学习过程。
隐约猜到真相后,白鹏对于自己能使出从未见过的掌法就不感到惊奇了,这是“天游十二掌”,武夷派如今偏重剑法,掌法在第三代弟子中已经无人擅长,白鹏去派中卧底不过半个月,自然也没学过。
在少林寺演武场,天游十二掌如同怒涛拍岸,每一掌都为下一击蓄力,一浪高过一浪,一掌狠过一掌,慈净大师在掌力比拼中渐渐由优转劣,到了第八掌就再也无力抗御,被白鹏击飞出三丈,随后白鹏不再回头,不多罗嗦,转身就走,当然,这并非白鹏自己的选择,只是何榘的记忆而已。
就这样,白鹏跟随着外公当年的脚步,不断比武厮杀,从千年历史的名门大派,到有独家秘传的无名小派。白鹏不但亲身感受外公武艺的种种妙用,更能体会到他的心路历程,与各种流派的较量中,武艺和内功经过一次次打磨,渐趋圆转如意,终于抵达炉火纯青的至高境界。
这当中,有生死悬于一线的激烈较量,也有遇到欺世盗名之徒的滑稽可笑。何榘出手必尽全力,所以较弱的对手很多都死于非命。白鹏早就听说过外公“切磋”时都约定“生死不论”,也真的杀人如麻,倒是并不意外,而让他产生最特殊感觉的,却是一次并不精彩的比武。
那是在沧州刘家花园,与五虎断门刀掌门人刘希声的切磋。比武第二招就分了胜负,刘希声的右臂连同手中宝刀一起落地,颈侧也是鲜血狂喷。旁边一名七八岁的男童猛扑上来拼命,被白鹏(其实是何榘)一脚踹开,男童转而抱住刘希声“爹、爹”地哭喊。
刘希声艰难吐字:“儿啊,技不如人,早晚如此下场!你要加倍苦练,才有希望报仇!”
何榘摇摇头:“五虎断门刀,刚猛有余,破绽百出,没希望。”
说完他转身就走,去寻找下一个对手了。白鹏却总想将外公的视线转回去,再看一眼那个七八岁的孩子。果然,何榘最终还是站住脚步,回头一瞥。小孩抱着手足抽搐,即将咽气的父亲,充满悲愤怒火的目光狠狠瞪视过来。
“我等你报仇。”何榘轻轻一笑,继续走远,再没回头。白鹏却怎样都无法忘记那个孩子,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看这孩子,就像看到自己,甚至能清晰体会到那孩子的痛苦和愤怒。那孩子到今天该是个中年人了,如果不是年龄差距甚大,白鹏甚至想回忆一下自己小时候是否真有如此经历。
何榘*纵着祖孙俩意识的强制连接,到此刻忽然皱了皱眉,忍不住睁眼,看着白鹏的面孔,心里忍不住一颤,眼前也浮现出当年那个小孩。
何榘这一分神,顿时让意识融合变得凶险,白鹏眉头紧锁,脸上大颗汗珠不断滑下。
在白鹏意识中,比武和杀戮所产生的戾气迅速积累,加上何榘的控制稍有紊乱,随之而来的,就是尸山血海的幻境,面目狰狞的鬼怪环绕四周,甚至在鬼怪的身后,还站着阴险冷笑的伍五叁。白鹏怒吼一声就要冲上去厮杀。这时耳边隐约响起:“镇定,不要迷失!”
白鹏这才略微清醒,努力收敛心神,调整内息,压制心中的杀意。渐渐地,血腥场景模糊了,退散了。他身子开始发冷,眼前逐渐白亮起来,似乎来到了皑皑雪原。
他从断崖上采了一朵雪莲,飞身而下,送到一双与雪一样洁白的手上,面前那纯洁秀美的少女展颜一笑:“谢谢!”
“嫁给我吧,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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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鹏几乎在幻境中重温了外公的一生,虽然不包括日常琐事,只是何榘最要紧的记忆,但合起来也是足够漫长的岁月。而在现实中,只过去了几个时辰而已,一切都在加速进行,对白鹏而言,这一切由无数个闪念所构成,只不过他可以在心里对其重新加工,放慢了速度细细品味。
何榘停手时,白鹏没有了起初的痛苦神色,汗水也不再流淌,却睁开泪光朦胧的双眼,问道:“外公,凌素霜,是我外婆?”
何榘默默点头,半晌后叹道:“你都看到了,我就不多说了。你外婆生你娘的时候,血崩,死在我怀里,我给你娘起名如霜,就是纪念你外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决心,一定要找到永生不死的法子,不是我贪图长命,是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深切相爱的人,誓言白头偕老,却这样轻易地阴阳永隔。”
说到最后,何榘泪水滚滚而下:“希望你和小怜能弥补外公的终身之憾,真正长久厮守下去。”
白鹏心头混乱,意识更是一团乱麻,这一通灌输,不但让白鹏掌握了外公的武艺、外公的实战经验和他对天地的感悟,更拥有了他的记忆,甚至他的情感。此刻的白鹏,几乎可以说是祖孙两人的合体。但是将何榘对妻子的爱意怀念放在白鹏心中,感觉极其怪异,那毕竟是他外婆!
何榘传功之前并没有多想,现在却渐渐搞明白了状况,苦笑起来:“我本想只传你武功,结果控制不住,乱七八糟什么都过去了。你师祖说的对,人是什么?一个人之所以成为人,不取决于这里。”说着,伸手在白鹏心口拍了拍,随后移到他头顶轻拍,“而是取决于这里!现在,我的意识灌给了你,你与我还有何分别?只要你能永生,我何榘一样获得永生!”
白鹏苦着脸:“外公,我身子不能动,没知觉!”
何榘微笑,继续拍打白鹏的头顶:“你这里还是一团混乱,自然没有余力指挥手脚。就像一间乱得进不去人的房子,你要好好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归置好,不是你的东西,就找箱子抽屉存放起来。”
的确,何榘对妻子的挚爱,甚至两人的种种亲热场景,白鹏肯定不能当作自己的东西,得妥为收藏。更尴尬的是,白鹏将来见到母亲何如霜,既有儿子对母亲的濡慕,又有父亲对女儿的疼惜,这就天下大乱了,在情感部分,白鹏必须尽力与得自外公的意识脱离才行。
最后,何榘在白鹏脸上轻轻抚摸:“你外公我已经油尽灯枯,不过,有了这样一个天才外孙,我很欣慰。你对我而言,岂止是血脉的延续,岂止是事业的继承,连我这个人,也会在你身上继续活下去。”
“外公,你说你……油尽灯枯?坚持一下,我恢复了行动就来帮你!”白鹏急道。
何榘嘿嘿一笑,语气轻缓:“睡吧,宝贝孙儿,你现在最要紧的,是睡。这么多东西,够你整理许久了。深深呼吸,安静下来,睡吧……”
何榘已经失去功力,声音却好像仍有魔力,几句话一说,白鹏就渐渐陷入恍惚,身子在何榘扶持下缓缓仰倒,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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