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手帮豹堂香主贺人杰声势浩大地进入了隆昌镖局。
大军之前是一队吹鼓手,然而却没什么适合的战曲,便用新娘上轿的调子代替,也算热闹。隆昌大门里外都有台阶,吹鼓手吹着唢呐先上台阶,跨门槛,再下台阶,踏上演武场后向两边退去。其间还有一位被门槛绊了一跤,给喜庆的乐曲吹出大大的一声杂音。
吹鼓手之后便是刀斧手,看上去个个满脸钢髯、一身横肉,想必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总计大约七、八十人。刀斧手走下台阶后,分三行站立。第一行手持盾牌、单刀,第二行提着板斧,第三行擎着长矛。站定后都拿凶狠眼神瞪着隆昌镖局的众人。
刀斧手之后,是一群服色各异的武师,也有三十来人,中间簇拥着贺人杰,跨过门槛就不再走,于台阶最高处站立,一人搬来马扎,扶贺人杰坐下,其余人左右侍立。
虽然出场气派十足,但贺人杰此刻的表情没有半点雍容,反而满脸通红、青筋毕露,身体也气得颤抖。
陈伯谦领着众人坐在那排八仙桌旁喝酒,见贺人杰坐定,隔着演武场向他遥举酒碗,喊道:“贺香主,阳光明媚,美酒飘香!等你半天了,来一碗吧!”
陈伯谦话音刚落,吴大海站起身来,喊一声:“接着!”右手搂住一个酒坛,身体猛一转,将五六十斤重的酒坛向贺人杰抛去。这一下如果被砸到,怕是会出人命。可如果闪身躲开,任酒坛摔碎,又输了气势。好在宏威镖局总镖头陆天羽外号“绵里针”,武当俗家弟子出身,擅长的便是以柔克刚。一纵身,在空中接住酒坛,落地后旋转数周,后退几步,终于站定。向吴大海一点头:“谢了!”
宏威镖局众人大声喝彩,吴大海也向这边竖起大拇指。
陈伯谦喊道:“贺香主,美酒我已奉上,今日你来,是否打算依照江湖规矩行事?”
贺人杰一脸怒色:“哼!怪不得你们这么逍遥镇定,原来早已勾结强盗,灭了我四路援军!”
四路援军被人打散,无法赶到府城。贺人杰只得放弃四面围攻之计,带领本部人马攻击正门。这还不算什么,毕竟人数与战力依然大占优势。但他在四县的四位大统领都被杀害,这才是对豹堂最惨烈的打击,让贺人杰痛彻心扉,也气得发疯。
“咦?”陈伯谦大为惊异,“你们自家援军怕死不敢来,为何扣屎盆子给我?我们开镖局的与强盗是对头,怎会勾结强盗?”
贺人杰冷笑:“且莫得意!你不仁,我不义!我现在这些人马也足以血洗隆昌!也不跟你讲什么江湖规矩了,能杀光你们就行!弓箭手预备!”他最后几字声音极宏亮,远远传开。
镖局东西两侧的墙头同时冒出一百名头系红巾的血手帮众,拉弓搭箭对准议事厅门口的众人,这些人专练弓箭,谈不上有什么轻功,但墙外早已搭好了梯子,只等帮主下令就一齐爬上来。
若干镖师住所等房屋挡住了墙,也有弓箭手从墙头跳上房顶,单腿跪在房檐另一侧,露出半截身子,同样张弓搭箭。
“布阵!”陈伯谦大喊一声。坐着喝酒的众人一齐动手,一人一张桌子,脚步迅速移动,瞬间将八仙桌都竖了起来,圈成一道弧形。与此同时,贺人杰已喊出“放箭!”一时箭如雨下。
可这边也已叠起上下两层桌子,桌面向外,桌腿朝里,一阵密集的“笃笃”声之后,桌面插满羽箭,隆昌镖局众人却坐在桌墙之后继续喝酒。
“狡诈!”贺人杰咬牙切齿:“刀斧手!杀!”
三行刀斧手发一声呐喊,以十比一的人数优势掩杀过来,冲过二十丈宽的演武场不过就是说句话的功夫。然而,对面的弧形桌墙缝隙之中却忽然飞出密集的箭雨来,怎么看都不像七八个人能射得出来的。
贺人杰手下有人在蓟门当过兵,跟过戚大将军,刀斧手的队形便是出自他的主意。本打算三人为一组,盾牌手近防近斗,长矛手远攻,板斧手斩关攻坚。然而这些帮众毕竟不是军队,一冲起来什么都忘了,队形大乱。
这一来,盾牌手连自己都护不周全,更别提不知跑去哪里的同伴了。转眼间队伍倒下二十来人,个个躺在地上来回翻滚嚎叫。后面的人有的立即胆怯,蹲下不动甚至掉头逃跑。也有人靠着盾牌壮胆继续冲击。可是杀到近前发现对那桌墙无处下手,用脚去踢,纹丝不动,用手去推,也无效用,还没想明白该怎么做,便被墙里射出一箭或探出一刀了结。只有少数几人绕过桌墙从后包抄。
隆昌镖局这边由吴大海和白鹏各守桌墙一侧,另外五个人手持诸葛弩,从上层桌子之间故意留出的缝隙向外射弩箭,手一拨便是一箭,无需上弦,连珠射击,一群人又都是练武的,准头极好,只苦了那些刀斧手。
白鹏蹲在桌墙东侧,早已被喊杀声激得热血沸腾,听有脚步声绕来,一跃而起,“断水剑法”施展开来,霸气十足,将剑用得如同开山大斧一般,将一个满脸惊恐的长矛手连人带矛斜劈两半,血雾溅起一丈多高,腑脏流了满地。后面几个刀斧手顿时吓呆,不敢再前进。别说他们,活生生的人被搞成这副模样,连白鹏自己都吓傻了。
西侧的吴大海一声狂吼,提起六十五斤的镔铁狼牙棒,也将一个盾牌手连人带牌打扁在地。这两个魔王一出手,剩下的刀斧手彻底丧胆,没命地飞奔逃走。
贺人杰全身都在发抖。倒不是吓的,而是愤怒。也不知隆昌镖局搞到了什么秘密武器,几十个刀斧手瞬间就被他们杀死,连喊声“撤退”都没来得及。每个阵亡者抚恤五百两,这就是几万两的开销!
贺人杰转向陆天羽:“天羽,你们上吧!那些弩箭应该伤不到你们。”
陆天羽点点头,望向三十多个镖头:“弟兄们,隆昌镖局这些人武功不怎么样,就是卑鄙狡诈。咱们今日该替天行道了!”
“是!大哥!”一众镖头纷纷抽出宝剑、宝刀、三节棍、九节鞭……“当啷啷”响成一片。
陈伯谦在桌后大喊:“陆天羽!咱们都是吃保镖护民饭的!镖局灭镖局,镖师杀镖师,自古以来没听说过!何况还以多打少,你们真的一点都不讲江湖道义了吗?”
陆天羽冷笑:“江湖道义?你跟阎王爷去讲吧!兄弟们,上!”
与此同时,陈伯谦也低喝一声:“预备!”吴大海和邵庚立刻开始搬动地面上堆积着的酒坛,露出藏在中间的宝物。
此刻演武场上已经血流成河,对面的宏威镖头们也都被杀意染红双眼。陆天羽一挥手,众镖头纷纷冲出。这次冲锋虽然人少,气势却更足。镖头们武功高强,有的“腾腾腾”脚步山响,一看就是下盘扎实、功底深厚,出招必定势大力沉;也有的身形轻盈,以“燕子三抄水”姿态划空而过。手指间还夹满铁蒺藜,稍近时一扬手便是“满天花雨”。白鹏紧张起来,攥剑柄的手心冒汗,他看得出这些镖头的武功至少不弱于吴大海和蔡七他们,有的人恐怕自己也难对付,这一场恶战过后也不知谁能活下来。
说得话长,当时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见对面冲锋,陈伯谦喊一声:“放!”
只见桌墙正中间瞬间被撤开,缺了个大口,露出后面一个黄澄澄略带绿锈的铜柱,铜柱前端是个黑洞,洞口直指刚冲到演武场中央的人群。蔡七手持刚点燃的火折子,狞笑着在铁柱后方一捅。
一声炸雷,声动天地。诸多头颅四肢飞上半空,演武场上烟雾弥漫。
这一下,宏威镖局的三十多个镖头只剩了两侧十几个活的。凡是靠近中间雷霆扫过之处,近的粉身碎骨,远的血肉模糊,连台阶上几个还犹豫着没有冲锋的镖头也全身大小窟窿一齐喷血。隆昌镖局自己同样损失不小,大门两侧的柱子和下边的门槛,以及旁边的门房墙壁,都被打出无数缺口,木渣满天飞舞。
在最后一刻,贺人杰身旁那位当过兵的头领拉住他滚倒在地,让贺香主保住一命,只有左肩负了伤。而同样站在中央台阶上的“绵里针”陆总镖头就比较惨,一条腿已经只剩皮肉还连接着,躺在血泊中滚动。
那当过兵的头领趴在地上,脸上糊满了迎面飞来的血肉,抬头抹了一把脸,望着硝烟弥漫处,声音颤抖:“佛朗机,红毛国的正宗佛朗机!”
陈伯谦尽管被硝烟呛得咳嗽,也没忘了反驳:“别乱说,这哪是佛朗机,打出的都是铅子而已,分明是土匪守山寨用的土炮,被我镖局缴获而来。”
陆天羽滚在血泊中,抬起血淋林的手,指着陈伯谦:“姓陈的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有本事你真刀真枪来打!放火器算个什么玩意!”
陈伯谦叫道:“你说什么?你要真刀真枪?”又用同样大嗓门问身边蔡七,“老蔡啊,我记得刚才有个人说,今天不讲江湖规矩,让咱们跟阎王爷谈规矩去!那是谁来着?”
蔡七扯着脖子喊:“就是这位陆天羽陆总镖头!”
“噢!”陈伯谦又转向陆天羽,“陆总镖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一会说今天咱们不讲规矩,一会又说要讲规矩。到底是讲规矩还是不讲规矩,你老人家能不能一次说明白了,总改来改去的,让兄弟我很难做啊!”
陈伯谦话音还没落地,陆天羽一口鲜血喷出,昏死过去。
贺人杰咬牙:“民间私铸铜炮,罪当问斩!”
陈伯谦大笑:“哈哈哈,早知如此,贺香主何必送知府大人纹银千两,请他今日无论听到府城闹出多大响动,都不可多管闲事?”
贺人杰怒吼:“闭嘴!给我放箭!放箭!”周围一阵箭雨又盖向桌墙。由于桌墙连撤带震有了许多缺口,隆昌诸镖头忙着找安全位置,倒是一时顾不得说话来气人了。
贺人杰看了看两侧十几个宏威镖局的镖头,都傻站在那里,脸色灰败、神智不清的样子。于是大喝一声:“兄弟们!”镖头们仍然没什么反应。
贺人杰加大声音,声嘶力竭地喊:“兄弟们!”这次终于让众人眼光看了过来。
“兄弟们!他那炮已经放完了,再没后招了。咱们人数还是比他们多!杀了他们!”
那些人面面相觑。
“兄弟们!杀了他们!”贺人杰的喉咙已经嘶哑,拼尽全力喊道,“为你们大哥!报仇!”说着拔出自己宝剑,踉跄着走下台阶,向隆昌诸人扑去。
“哦!对!对!报仇!”一些人开始恢复神智,一提手中兵器,也走上几步,与贺人杰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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