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愣头青很不服气地说:“我给张副书记走货出意外,不见得他就可以替我蹲监吧?”
“出意外了吗?你走了那么多次,有出意外吗?”老黄头说,“你以为,那是你的运气是不是?你以为,跟别人走,也有这样的运气是不是?如果,你真是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那是因为张副书记在上面罩着,缉私警察才没有出现,才没有人来抓你。没有他这个保护伞,我会让你去干吗?我还没老糊涂到要把你送进监狱”
愣头青声调低了,却并不示弱:“那次拐到月亮湾上岸,也是他罩着吗?他真要有那么大的本事,就不用改航道了。”
老黄头一口痰往上顶,剧烈地咳起来,手扶着拐杖,身子还是不断地摇晃,村长忙扶,他倒回过神来了,一手拨开村长,说:“这也是张副书记的先知先觉”
——一把伞不可以遮住太阳,一个人不可能拦住风风雨雨。我在山尾村可以说了算,并不等于在什么地方都有话语权。张副书记也一样,他只能保证边陲镇没人查走私,不能保证所有地方的人都不查走私。
——但是,他可以事先知道县里的缉私警察有没有出动,有没有到边陲镇来查走私。你有这样的先知先觉吗?缉私警察到你跟前,你还不知道现在,他调到县里是县官了,县里的缉私警察也不会来查走私。你倒好,跑去跟别人合作。钱不是乱赚的
张建中见机会到了,说:“老黄头说得对,钱不是乱赚的,有时候,我们也要想想,什么钱该赚,什么钱不该赚,你跟三秀合作,她能保证你什么?她一个外地人,省城来的人在边陲镇,在兴宁县认识什么人?第一笔可能会走成,第二笔还可以吗?走得多了,走漏了风声,别说兴宁县,就是边陲镇派出所也会出动,也会来查你走私。那时候,她早溜了,才不管你死活。”
老黄头的话可以把愣头青镇住,张建中的话在他眼里却狗屁不如,但他知道,当着老黄头前,你不能反驳他,真不知道老黄头中了什么邪?总把张建中的话当至理名言。
见愣头青不再说话,老黄头以为他被驯服了,说:“以后,要带眼识人,除了张副书记,不准干那种事,不要有命赚钱没命花”
村长出来当和事佬:“行了,行了。他已经知道错了。”有时候,的确需要唱红脸的和唱白脸的一起上,“还不向老黄头认个错。”
愣头青嘴角咧了咧,说:“我听老黄头的,你叫我跟谁干,我就跟谁干。”
老黄头脸上就有生气了,对张建中说:“他这个人,九头牛也拉我回,但是,我一句话,他是不敢不听的。你放心,张副书记,他再不会跟那个什么三秀合作了。”
这么说,他又对愣头青说:“你听听,这名字,就像旧社会地主恶霸家里的秀。这种人心比毒蛇还毒,以后,别跟这样的人来往”
老黄头下了结论,张建中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愣头青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跟村长往回走时,他便说:“你留点意,我总觉得几句话不可以说服愣头青。”
果然,这边散了,愣头青便跑到圩镇去见三秀。
“这个无赖,行动倒挺快的。”三秀咬牙切齿地说。
还不仅快,而且准确无误,一下子就点中了穴。
“怎么办?老黄头也听他的。”
“你就那么怕老黄头?”
“他是族长,全村的人都要听他的。”
三秀嘴角挂起一缕不屑,说:“我真不明白,你怕他什么?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儿,站都站不稳了,还能把你怎么样?”
那知,一直对她颇尊重的愣头青眉头皱了起来,大声嚷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有说错吗?”
“总之,你就不能这么说你骂张建中可以,但不能说老黄头半句不是,他是我们山尾村的长老,是我们山尾村的精神领袖。”
“封建”
愣头青攥紧了拳头。
“你想干什么?”
愣头青说:“如果,如果,你不是女的……”
三秀冷笑两声,问:“你要怎么样?你要动手打人吗?”
愣头青拳头一挥,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腿上。还不仅仅是女的,还因为她长得太漂亮,还因为她那张脸娇嫩得不经打。
有时候,女人就像花,就像精美的瓷器,像愣头青这样没多少文化素养不高的人也懂得呵护,舍不得蹂躏。
三秀对愣头青的态度也与对张建中不一样,她与张建中斤斤计较,却一点不在乎愣头青所表现出来的粗鲁。她声调变了,且主动向愣头青认错。
“刚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原谅。”
你是来做生意赚钱的,不是来斗气争高低的,而且,跟这种人争高低只能把事情弄得更糟。
愣头青愣了一下,怎么也想不到她的态度怎么会变得那么快?心里反而不安起来。
三秀指着椅子说:“坐吧”
愣头青看了看椅子,仿佛椅子上有什么机关。
“那无赖的势力就那么大吗?连老黄头都要听他的吗?”
“我也不知道老黄头中了什么邪?以前,老黄头总是与政府的人没两句,与政府的人一点瓜葛也没有,自从张建中到了我们村,他的态度就完全变了,只要是张建中的话,他都听,都觉得有理。”
“我们能不能避开他?”三秀不得不正视张建中的势力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万事开头难,只要走成第一笔,让愣头青那伙人尝到甜头,你那无赖再有本事也奈何不了她什么,“避开他们的视线,走成了,他们也不知道。”
“这个嘛不可能。”愣头青摇着头说。
“海岸线那么长,你的船在哪上岸不行?不一定就在你们村那个小码头上岸吧?可以在水浸村的码头上岸吧?这样,村里人就不会知道了。”
“边陲镇就那么点地方,大家都认识,在哪上岸都一样,很快就会传到村里了。”这么说着,愣头青眼前不由一亮,兴奋地说,“可以,不是不可以,我们可以从月亮湾上岸。那里方圆几公里都没有人,而且,也不是边陲镇的地头。”
三秀笑了,说:“办法总是有的,就看能不能想出来。这地方离边陲镇远吗?”
“不远,上次,我们差点被缉私警察拦截,就是从那边上的岸。”
三秀叫愣头青带她去月亮湾,她不仅看了上岸的地方,还跑了好几公里,果然见那一带几乎没有人烟。她想,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愣头青他们的船上了岸,把货装上车,直接走临县的路,那无赖手再长,也不会伸到临县来,也不会伸到月亮湾来。
“会不会有危险?”愣头青还懂得害怕,说,“临县这边的情况一点不熟,我们在他们的地界走咸水货,偶尔一次可能还可以,长期这么走,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三秀笑了笑,说:“你觉得,我们不是偶尔再走一趟吗?可能十天八天才走一趟,又可能一个多月才走一趟,这不是偶尔吗?”
愣头青连连点头,说:“是偶尔,是偶尔。”
三秀叮嘱道:“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是跟你一起出海的人,事先也不能让他们知道。”
“我懂”
“什么时候可以出海?”
“随时可以。”
“明天就给你下订单。”
三秀很爽快,回到小旅馆就把鄂款交给了愣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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