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秘书科一位新同志跑过来,对张建中说,李常委回来了。新同志一进来,就叫李主任常委,但县委办的老同志还是继续称他“李主任”,似乎这样才显得亲热像自己人。
张建中忙跟督查室的人道别,就往李主任办公室赶去,领导不是那么好见的,有那么一点时间不抓紧,可能就有人加塞打尖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李主任见进门的是张建中,就笑着问。
“刚回来。”张建中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拘束了。
那位叫张建中的新同志也跟了进来,忙着要给张建中倒茶,张建中说:“不用了,我也算是县委办的人,不用那么客气了。”
大家都往边陲镇跑,唯一没去的就是李主任。作为县一级领导,特别是常委副县长,如果不是自己分管的镇,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去视察的,一则担心分管的常委或副县长误会,一则多少含有去给某某人助威,肯定他的工作。因此,张建中希望李主任去边陲镇走走时,他就说:“最近工作挺忙的。有时间吧有时间一定去。”
这个有时间,谁也说不准是什么时候,隔了一段日子,他不去,你张建中也不会再主动提出同样的要求。
李主任是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当初是副县长把他弄去的,虽然也证明了他那是自做多情,女儿并不喜欢张建中,但你张建中不可能不知道内情,你想攀他的高枝没攀上,我有什么理由捡他丢下的东西?有能力的人多得是,你张建中又不是缺少就不行的人。
张建中哪懂得这其中的奥妙,却能意识到李主任并非他当初想像的那么容易接近。虽然,他曾是你的领导,你曾是县委办的人。
离开县委办,心里便很不爽。
张建中这边努力不成,高书记却说服了副县长,要他这几天到边陲镇来走一走,也是来看海水养殖的创举。这可是红旗县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个吃螃蟹的人不是张建中,倒是他高书记了。
副县长在高书记的陪同下,视察了筑咸围的工地,那里自然比平时热闹许多,插了无数面彩旗,而且,还刷了一条大幅标语,“誓要与天斗,把台风造成的损失夺回来”
还是紧扣县委县政府的中心工作。这些,都是张建中不如的,如果,你把李主任邀请来,能锦上添花布置这么一个场合吗?
村支书自然参加了这次视察,妇女主任娟姐也参加了。谈到这一创举,副县长便询问村委会干部的意见,打听群众有什么反映?高书记有点始料不及,那个村支书,大说特说张建中在这次事件中的作用,妇女主任娟姐也谈了剃头佬搞破坏不得人心,最后,还说张建中抗台风的表现,“为水浸村,他两次差点丢了性命。”
副县长没有表态。他工作这几十年,最清楚基层干部反映的情况是最真实的,特别是镇委书记只字不提的事。这次视察,高书记就没让张建中陪同,没提半句关于张建中的话题。
事实再一次证实,他没有看错张建中,这小子果然是一个能干事的人。貌似高书记也没支持他,他却把这事做成了。
回到家,跟老婆谈起这事,不禁又是一阵遗憾。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想那么多干什么?已经不能回头的事。”她也不满意那个女婿,都说女婿再不好,在岳母眼里都是宝,只是拿他与张建中比,马上就现他差得太远了。这样的话,只能老两口的时候说一说,毕竟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女儿的肚子都挺得那么大了。
或许,也是一种好事,至少,他在下面干不了少事。副县长想,即使他被高书记利用当工具使唤了。
哪一个人不是被人当工具使唤呢?
高书记是工具,他副县长也是工具。
张建中邀请李主任未果,又听说副县长去过海前村视察,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这次又被高书记抢了功。心里也很懂自己干的一切,取得的成绩,都是往高书记脸上贴金,但你也给我张建中留一点点吧?
没有留,贴得一点也不剩
张建中打电话给娟姐,问晚上我去你那吃饭可以不?问我跟姐夫喝酒可以不?娟姐就笑着说:“可以啊没有不可以的。”
张建中下了班才去的,太阳已经下山了,但天还很亮,咸围那边的劳动场面还很热火朝天。太阳当天,大家都猫在家里,太阳快下山才出工的,反正是按挖土方计算报酬。张建中很佩服那几个承包咸围的外地人,他们竟然能用这种方法考量农民的出勤量。
“现在是多劳多得。”姐夫说。回到家,他不再穿军装,像平民百姓一样,再加上他那黎黑的脸。
“未必啊”张建中叹息一声,然后,就说高书记抢功贴金。
姐夫笑了笑,说:“到处都有这样的事。”
他们坐在一棵歪歪扭扭的石榴树下,摆着一张小桌,两张小矮凳,娟姐先炒了一碟花生米摆上桌,他们就喝起来。姐夫喜欢喝那种高度数的白酒,用小杯喝,他说,家乡喝的米酒醇是醇,但没有一种厚度。
张建中喝高度数的酒,头额就冒酒,很有一种正中下怀。
“领导就是领导,有时候,你不也一样沾下面的光吗?”
“我承认,我也沾下面的光,但我心里清楚,我总想尽我的能力让他们得到一定的报酬。虽然,我不能提拔他们,不能帮他们转正,却能给他们多计些报酬。高书记给了我什么?”
“至少给了你政策。”
“狗屁,没成事前,还藏着掖着,生怕人家给知道他点头同意,生怕败了事,他推卸不掉责任。这事成了,他倒明目张胆了。”
“藏着掖着总比不让你干好。不让你干,你有再多再好的想法也没用。其实,也可以看出,他心里还是默许你的,希望你去干的”
“为了钱而已,如果,少给他上调钱,他还会让我干?”跟他什么话都可以说,任何事都不隐瞒。
“你们地方就有这样的好处,可以弄钱,可以有许多不够规范的东西。在部队,一切行动听指挥,中规中矩,想走旁门左道都不行。”
张建中笑了,说:“照你这么说,我还不算太糟糕。”
“当然不糟糕,你相信,你这只是一种暂时现象,上面总会看到你的成绩。我听你娟姐说,支书和她在副县长面前说了你许多好话。”
张建中连连摇头,说:“他看中我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什么意思?”
张建中苦笑了笑,说:“他曾想要我当他的女婿,才把我放到边陲镇来,结果,他女儿嫁人了,嫁的人不是我。”
“原来是这样。”姐夫“哈哈”笑起来,说,“我心里一直不明白,你这么年青怎么就当了副镇长,原来沾了‘假女婿’的光。”
他跟张建中碰杯,又说,其实,这是一件好事,这么年青就经历了起起落落,对你以后的成长,是一笔不可多的财富。有的人,年少气盛,不知不觉养成了一种轻狂,当他们不得志时,会非常难受,甚至于无法从泥泞里爬出来。你还没有轻狂,就挨了那么一下子,以后,你爬得再高,也会检点自己,防止自己轻狂目中无人。”
娟姐刚好端了一碟菜上来,不无责怪地对丈夫说:“你又教训他了。”
张建中说:“姐夫说的有道理。”
娟姐摇着头说:“不理你们的事了,你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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