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举起酒杯。
陆仲英说道:“方才这位……”
却是直到此刻,还不知李青莲姓名,顿了一顿,看向李青莲,意在询问。
李青莲却未察觉,眼皮低垂,似又要昏昏欲睡过去。
杨执捅咕了他一下,低声道:“青莲兄,问你名字呢。”
李青莲一个激灵,下意识傲然说道:“绵洲李青莲是也!”
众人恍然。
原来是绵州人士。
怪不得未曾听说过这厮的名号。
得知李青莲名讳,陆仲英接着说道:“方才这位李先生,在诗中飞天遇仙,想象之开阔,委实令人心向往之,接下来这一题,诸位不若也就此畅想一番,诗就一番传说中的仙界是何模样。”
这题目可就难了。
仙界虚无缥缈,无迹可寻,只能完全凭空臆造想象。
即兴成诗,本来就难,此番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还是有人站了出来。
“雾绕青山似缦纱,云遮秀岭若帘霞。奇峰峻岭如刀立,古木苍松似巨塔。瀑布飞泉犹素练,溪流漱石若胡笳。繁华似锦铺瑶径,绿草青萋绣玉崖。清风似笔书云意,明月如钩吊梦华。鹤舞玄空姿若柳,莺啼翠木韵如琶。瑶台玉宇呈祥瑞,碧海银波映月华。”
想象力着实匮乏。
实乃平庸之作。
一首诗吟罢,并未赢得满堂彩。
有人讥讽说道:“这也叫做仙境?怕是还没走出城外的深山老林吧。”
引起哄堂大笑。
那人面色窘迫,灰溜溜退下。
陆仲英也笑了,说道:“还有谁愿一展文采?”
他问向众人。
一时无人应答,只恐贻笑大方。
陆仲英随即便又要将矛头指向杨执。
不让杨执沦为洛阳城中的笑柄,将其好好羞辱一番,他咽不下这口气。
可刚要让杨执作诗,却见有人走了出来。
只见此人三十左右年纪,素衣如洗,神色淡然,隐隐透着目空一切的桀骜。
但与李青莲不同的是,此人之桀骜,只作用于堂下众人。
而当看向上首的小公爷陆仲英时,他的神情自然转换为温和恭谨,拱手说道:“在下请一试。”
陆仲英意兴阑珊,道:“请。”
这人在场之人近乎都认得,甚至放眼整个洛阳城,不知其名者亦实在少有。
盖因其便是洛阳第一才子——韩哲!
不同于排名第二的谢襄,谢襄虽然被好事者列为洛阳第二才子,可却有许多人都不服气,自忖文采未必便有所不如。
然而这个韩哲,第一之名却是众望所归。
其虽出身寒微,但三岁识千字,五岁能作诗,八岁熟读四书五经,十岁妙笔生花,已是文章璀璨。
所谓文无第一,如果非要评出第一来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唯有韩哲配得上这个第一,所有人都心悦诚服。
眼下见他终于耐不住寂寞站了出来,那些原本还犹犹豫豫,准备大显身手的才子们随即泄了口气。
却是自忖文采远不及也,甘拜下风。
这位洛阳城中的名人,陆仲英喜好附庸风雅,自然不会不认得,直在心底里琢磨,待其吟完惊世一诗,便伺机对杨执发难!
今夜非得狠狠地羞辱这个穷书生不可!
也让芷虞明白,他这个夫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韩哲无愧第一才子之名,走到堂间,张口便吟道:“飘渺仙云悠悠绕岭巅,陆离光影翩翩舞霞川。琼花似雪缤纷绽,玉树如翡摇曳欢。彩瀑如银河飞落,金波似繁星潋滟涟。”
并非诗句,但花团锦簇,实是胸有丘壑。
有与韩哲交好者,当即喝彩道:“好!”
韩哲面无得色,接着吟道:“翠阁丹楼巍峨依碧落,雕梁画栋精美映青天。瑶琴轻抚声如籁,锦瑟和鸣韵似泉。微风拂过,花香弥漫,芬芳醉人心田。”
众人不由暗暗叹服,第一才子,果然名不虚传!
有他在,今晚还轮得着自己在小公爷面前露脸么。
韩哲最后吟道:“灵鹿呦鸣林樾间,仙鹤振翅彩云边。神龟卧波驮瑞气,祥凤舞空带紫烟。仙草凝珠滋玉露,瑶池漾波映玄仙。”
算是一篇不俗的文章。
可在众人这些俗人眼里,已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第一,终究是第一啊。
一些人在内心中感叹。
竟是忘了,前不久还被他们惊人天人的那个烂酒鬼,可还没开腔呢。
杨执问向李青莲道:“青莲兄,你觉得这诗作如何?”
李青莲嗤之以鼻道:“诗不诗,词不词,文章不文章,一昧的遣词造句,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他声音不大,可众人却是都听得清楚。
又是这个狂生!
韩哲闻言,更是面露愠怒之色。
虽然那句“大河之水天上来”,至今仍令他感到望尘莫及,只觉李青莲的才华惊艳绝世,饶是他一向目无余子,也不得不自叹弗如。
可眼下即兴成诗,他并不觉得,李青莲会比自己作的更好。
“韩某的确文章粗浅,可李兄既然如此说,想来是能作出更好的,韩某洗耳恭听。”
他话语中抑制不住地透着一丝火气道。
这就是杨执想要的结果。
文采这玩意儿,就是得斗。
不比较一番,怎能证明孰优孰劣?
怎能技压群雄,名扬利万?
见李青莲不为所动,杨执凑到李青莲的耳朵边上,低声说道:“青莲兄,这小子怕是在质疑你,觉得你不如他。”
李青莲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再次喝空一个酒壶,傲然道:“拿纸笔来!”
不知道这个酒鬼要搞什么名堂,陆仲英淡淡道:“给他纸笔。”
侍女奉上笔墨纸砚,而后跪坐在一旁,为其研磨。
李青莲端起笔,随即书写起来。
杨执近水楼台先得月,凑过头去看。
李青莲所写,他还真读过。
只是,却少了最后一句。
见李青莲写完搁笔,杨执不由纳闷,这位青莲兄,也学会圆滑了?
最后这一句,可谓这首诗词的点睛之笔,至关重要,他竟弃而不写。
不过这也是好事,这一句若是添上,没准又得惹出风波。
稳一些好。
看来先前叮嘱这位青莲兄要克制,他听进去了。
杨执很是满意。
此诗词一出,那个家伙的一昧遣词造句之作,岂可争锋!
堂间众人,都想瞧瞧李青莲到底写得什么。
婢女先是将词作交给陆仲英看,然后在陆仲英的授意下,传与众人。
当看到李青莲所写,众人无不在心下暗暗叹息。
韩哲的第一才子之名,看来可以易主了。
此等才情,莫说是洛阳第一,便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
此人简直就是诗仙谪尘!
尽管再不想服输,对李青莲再是嫉妒,众人也不得不纷纷颔首,发出赞叹。
他有狂的本钱!
当诗词传到韩哲手里,这位洛阳第一才子久久不肯撒手,那字字句句,就像是一根根银针,扎着他的心!
既生哲,何生莲!
天下间怎会有如此大才!
他无法接受,可又不得不接受。
因为事实便摆在眼前。
自己……
不如他!
他黯然失色,渐渐心如死灰。
终于得到满堂称赞,李青莲忽然想起什么,醉醺醺道:“忘了最后一句……”
这话一出,杨执的神色并没有多么明显的变化,只是在心中苦笑。
就知道,这位青莲兄,若真想到了这一句,又岂会不写出来。
圆滑?
不存在的。
听得这词作还有最后一句,众人皆都翘首以盼。
他们隐隐觉得,这一句,绝不会是画蛇添足,而是整首词作的点睛之笔!
陆仲英亦是好奇,问道:“先生快吟来。”
李青莲大笑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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