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执说道:“能够攻克这怪病,非我一人之功,而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
他的谦虚,更得苏淮安赏识,笑道:“你就不要推辞了。”
杨执岔开话题道:“服下催吐药,镇民虽可将虫丸吐出来,不会再有发狂的事件发生,不过那些已发病被救过来的百姓,身体状况仍然不容乐观,妖虫在他们体内游走,只怕他们的血肉已是千疮百孔。甚至发癫发狂,没准是因为妖虫已经侵犯至大脑也说不定。有道是救人救到底,还请长史大人派专人诊治照看,直到他们彻底痊愈为止。”
感受到杨执纯粹的医者之心,苏淮安说道:“这是自然。”
见杨执的脸色颇有疲惫之意,苏淮安说道:“今日有劳你了,眼下局面已经得到控制,看你也是累得不轻,本官这就派人驾车送你回去休息。”
杨执摇头,说道:“多谢大人好意,在下还能撑得住,等事情彻底有个结果,再回去不迟。”
苏淮安没有客套,拍了拍杨执的肩膀。
这个举动,蕴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感谢,欣赏,但更多的,是一种自然流露的亲近。
虽然本意只为治病救人,而非在这位长史大人面前表现自己,但对方主动示好,杨执自然也不会不识抬举,坦然接受,向苏淮安躬身拱手。
浓烈难闻的草药味儿渐渐将血腥气掩盖,随着剩下的百姓接连喝下催吐药,吐出药丸者,竟不在少数。
在恼怒这些百姓委实是鬼迷心窍,哪怕生死攸关,竟仍抱有侥幸之心,不敢说出自己曾加入邪教的同时,参与治病救人的郎中官兵们无不暗暗咋舌——
青石镇不过一千多人,却有接近一半喝过所谓的圣水,还有那颗藏有妖虫的药丸,说明这几百名百姓,都曾被药师教的妖人蛊惑入教!
甚至如果不是官府及时觉察的话,青石镇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如此恐怖的蛊惑力,简直骇人听闻,无论相较于历史上任何有名的邪教,都毫不逊色,甚至尤有胜之!
当得到青石镇百姓入邪教的准确数目,苏淮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此间事未了,便急匆匆回城,准备拟奏折上报朝廷。
到了晌午,青石镇的百姓基本都已喝下催吐药,那些后来仍隐瞒不报的,皆被苏淮安临走时下令抓了起来。
没有人觉得他们无辜冤枉。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在他们的身上,可谓体现的淋漓尽致。
百姓吐出的虫丸被集中销毁,官兵押着上百号人浩浩荡荡回往城内。
不过杨执并未跟着立时离去,那些还未来得及发病,便喝下催吐药,将虫丸吐出来的百姓,身体并无什么异常,可已然发过病,被利刃杀虫之法救下的百姓,身体状况却是不容乐观。
虽然熬了一夜,杨执已然是心神俱疲,但还是强打起精神,为那些身体血肉被妖虫钻得千疮百孔的百姓一一看诊。
不是他信不过那些郎中,只是他直到现在,还未摸清妖虫在人体中移动的规律,直想完全弄个明白,否则回去也是吃不下,睡不香。
发病者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狂暴嗜血。
这也是他至今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妖虫行走全身,造成气血翻涌,以及难以忍受的疼痛,的确会波及到脑部神经,使人出现神智不清,乃至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举动,但那些百姓所表现的皆都如若疯魔一般,全部归咎于气血翻涌,完全解释不通。
按照杨执的认知,除非大脑受到了实质性的损伤,也就是妖虫直接入侵至大脑,否则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状况。
然而从结果来看,这个猜测却并不能成立,盖因那些发病百姓身体中的妖虫被刺杀后,他们的神智便恢复了清明,通过详细的问诊,他们只是头脑仍有些昏昏沉沉而已,并无任何大脑受损的迹象。
杨执不由愈发对药师教种在青石百姓身体中的妖虫感兴趣,他还从未见过这种奇异的虫类。
“祁老堂主,您老经验丰富,难道也对此等妖虫毫无耳闻么?”
杨执一边对发过病的百姓看诊,一边问向祁偃。
祁偃摇头道:“老朽忝活数十载,却是对此等奇异妖虫闻所未闻。”
他话音刚落,忽然,有个郎中拎着药篓走了过来,笑道:“其实也不难猜测,此等妖虫,绝不像是中原浩然之地所能孕育出的,我曾游历于巴蜀之地,那里山高林密,瘴气弥漫,毒物横行,人人皆通蛊术,药师教以丹丸往人身种入毒虫的手法,颇像是传说中的下蛊,没准这不知来历的古怪妖虫,正是出自于那里。”
杨执向来人看去,只觉其见识非凡,可总觉得哪里不对,沉思片刻,诧异道:“阁下既然有此猜测,为何先前议病时未曾说起?”
那人神色微变,不过很快便掩饰过去,打了个“哈哈”道:“既是猜测,说出来对于解决这些妖虫也没什么帮助。”
说话间,已是坐到杨执身边。
将药篓放在一旁,扭头看向杨执,笑容中不加掩饰地竟流露出一丝阴狠之色。
杨执敏锐的捕捉到了,不由一凛。
不待他作出反应,那人森然说道:“圣教大业,没想到竟被你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坏了好事,你可真有能耐啊,居然能破掉我等处心积虑在那些百姓身上种下的‘噬神蛊’!”
药师教妖人!
杨执一惊,下意识就要远离这个危险人物。
怎料下一刻,那人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柄刀刃,大喝一声道:“给我去死!”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匕首已然在电光石火间刺入杨执的肩膀!
所幸,杨执反应还算迅速,身躯在瞬间侧移了一下。
否则这匕首刺穿的,可就不是他的肩膀,而是他的心脏了!
杨执捂着伤口,踉跄退后。
郎中,村民,俱是骇然。
那药师教的妖人握着血淋淋的匕首,一步一步向杨执靠近,狞笑道:“老子亲眼看着你一步步坏了我圣教的好事,早就恨不得将你扒皮抽骨!眼下官府的人全都走了,我看还有谁能救你,臭小子,敢与我圣教作对,你百死莫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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