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不错,村长带着村里的几个壮汉,将曼舟家旁边的茅草屋给收拾了出来。
为了防止屋顶漏雨,众人将房顶上面的茅草都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粘土,最后又铺上了宽大的树皮。
好在已经是秋天,到了冬天以后就不会再下几次雨了。
房顶收拾好以后,几人又将残破的土墙用黄泥和稻草拌着水糊了起来。
直到天色渐暗,小院子看起来才渐渐有了些能住人的样子。
屋子收拾好以后,周嬷嬷将乔氏新做好的被褥抱到了茅草屋里。
虽说这房子里有两间屋子,不过顾砚初也只能住一间,做一床被褥也就够用。
屋子着实简陋,可以说是家徒四壁,除了窗边的火炕,什么也没有。
把屋子打扫了一遍,曼舟将窗户从里面闩好,刚在炕上铺好被褥,就看见周嬷嬷又回去抱了些干柴和干草回来。
“嬷嬷,这么热的天,现在就要烧炕吗?”
周嬷嬷把怀里的干柴呼啦一下扔到了厨房的地上,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才说道:“刚下过雨,屋子和这被褥都有些潮气,烧了炕烘一烘。”
她在厨房里四下看了看,说道:“我回去搬口锅,不然这炕还没法烧。”
曼舟也跟着她一起回到了自己家,从院中的井里拔上来半桶水,拎回了茅草屋。
等周嬷嬷将大铁锅坐到灶坑上,她便将水倒进了锅中。
周嬷嬷在厨房中的灶坑里将干草燃了,又添了些干柴,直到把屋里的火炕烘的发烫,这才撤掉柴火。
忙活了半天,两个人的脸上和身上都出了不少汗。
一大一小刚从茅草屋里出来,就见牛婆子和牛桂琴母女两个正在院子里探头探脑的往屋里张望。
曼舟拉着周嬷嬷的手捏了捏,看着她们两个也不说话。
牛婆子倒是尖着嗓子先开了口:“呦!这顾秀才还没下山呢,你们就急着跑过来献殷勤了!”
周嬷嬷皱了皱眉,低下头和曼舟低声说了一句,曼舟便松开她的手,一个人先跑了回去。
见两个人都不搭理自己,牛婆子的脸色难看了几分,一对下垂的厚眼袋将一双眼睛显得更小了:“小没教养的东西,看见老婆子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开了。”
周嬷嬷冷了脸,眼神凶狠的瞪着牛婆子,指着她的鼻子高声说道:“你说谁没教养?你再说一次,信不信我撕烂了你的臭嘴!”
牛婆子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连着退后了好几步。
看着对面那张愤怒脸,她不由的讪讪道:“不说就不说,你让开,我要和闺女看看顾秀才以后的住处。”
周嬷嬷横在院子当中没动,牛婆子也没敢动,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忽然,牛婆子觉得天上有什么湿湿热热的东西,落到了她的脸上。
她下意识的用手一抹,一滩灰绿色黏黏糊糊的东西立刻就沾了她一手。
牛婆子抬起头往上面看去,只见院子外面的大树伸进小院子的树枝上,站着一排灰色的小鸟。
那些小鸟一只只嘴巴长长尖尖的,黑溜溜的小圆眼睛还时不时的眨巴眨巴。
她一下子明白了落在自己脸上的是什么东西。
牛婆子气急败坏的使劲甩着手,嘴里叫骂着:“真是晦气,什么鸟东西都敢跑到老婆子的头上拉屎。等哪天把你们都捉住,扔到火里烤来吃!”
正在这个时候,曼舟又从家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铜锁。
她将铜锁递给周嬷嬷以后,便乖乖的站着,看着牛婆子在那发疯一般的甩着手。
周嬷嬷将铜锁对准了屋中房门上的锁孔,“咔嚓”一声直接将门给锁上了。
看到她的动作,牛桂琴一下子就着急了,拉扯着牛婆子的衣袖:
“娘,你快别甩了,你看看她们,怎么还将顾大哥的屋子给锁起来了。”
牛婆子一脸的恶心,从地上捡起一片落叶,将手擦了又擦。
这才翻了翻眼皮,偷偷瞄了眼周嬷嬷的神情,粗声粗气道:“有什么好看的,不看了。”
说罢,拽着牛桂琴脚底抹了油一般,快速的出了院子。
真是晦气,院子里三个人,那该死的鸟,哪里拉不好,偏偏拉在了她的脸上。
况且,这个老周婆子,她也惹不起,自从乔氏一家搬到村子里,这十多年来,她不知道在周嬷嬷跟前到底吃过多少次瘪。
早些年的时候,牛婆子见她们一家子平日里的吃穿颇为讲究,不像是那些逃荒来的穷苦人。
一个院子里住着的,不是老的就是小的,唯一一个年轻的还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媳妇。
她原本还以为做了邻居,平日里说不定能讨得什么便宜。
却没想到,这一家子都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
尤其是这个周婆子,简直就是一个泼妇,打人专门往脸上招呼,自己在她的手上吃过不少的亏。
牛桂琴心不甘情不愿的被牛婆子拽回了家,一张嘴噘的,都能挂油瓶子了。
到了院子里,她用力甩开了牛婆子的手:“娘,你怕那个老婆子做什么,我还没看到砚初哥哥的屋子里面什么样子呢。”
“有什么好看的,顾秀才过几天就下山了,你急什么,再说他才十五,离成亲的年纪还早着呢”,牛婆子瞪了一眼女儿。
被说中了心事,牛桂琴红了那张被晒的发黑的脸,小声说道:“他才十五就是秀才了,万一以后考上了举人,那我不就成了举人老爷的夫人了。”
牛婆子用手点了点她的脑袋:“不害臊!”
坐在院子里搓衣裳的范氏阴阳怪气的说道:“才多大年纪就知道想汉子了,啧啧啧,真是女大不中留。”
牛桂琴那张黑脸顿时涨的红里发紫,她使劲跺了跺脚,向着牛婆子叫道:“娘,你看二嫂说的什么话。”
牛婆子本来刚才被鸟拉了一脸的屎,又受了周嬷嬷的气,火正没处撒呢,范氏的话仿佛一下子杵到了她的肺管子上。
她冲上前一脚将范氏洗衣服的木盆踹翻,指着范氏的鼻子骂道:“闭上你的臭嘴,我的闺女还轮不到你来说嘴,再满嘴喷粪,信不信我赏你嘴巴子吃!”
范氏没想到牛婆子今天的火气这么大,自己男人牛二丁又没在家,没有人给她撑腰。
于是悻悻的撇了撇嘴,起身将散落在地上的脏衣裳和木盆捡了起来。
看到范氏没敢回嘴,牛桂琴咬着腮帮子,左右晃着脑袋得意的看着她。
范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抱着盆,往江边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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