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向锋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他并不询问李应的私事。
他点点头,目送着李应离开。
另外一边,李应上了一艘码头附近停靠的最大的船,船只上面挂着一个帆,苗氏船三个字。
他进来后,撩开船舱外面一层布帘子。
里面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安静的看着窗外。
李应一过来,就把帘子给拉上了,“我说老苗,你都等了大半辈子了,还等。”
“爱惜先自己身体行吗?”
都六七十的人了,还天天在海边吹啊吹的。
苗老头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恼,他笑了笑,“小应,你休假了啊?”
李应把屋子内简单的一收拾,他嗯了一声,又拿了一个大枕头,垫在苗老头的身子底下。
“你说你,也不年轻了,干嘛还在海边上耗着,这人要是能找着的话,你不早都找着了。”
“何必在这里苦等。”
按照苗老头如今的身份,早早都可以颐养天年了。
码头上最大的私人船,便是苗氏船,而苗氏船便是苗老头一手创造出来的。
苗老头笑了笑,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聊。
“这次回来住几天?”
李应是他收养的孩子,五岁的时候捡回来的,他连姓都没给对方改。
说起来李应喊的老苗,但是在李应的心里,他更像是一位父亲。
李应,“路过,一会就走。”
他把船舱都收拾干净了,这才喊来苗鹃,“让老苗不要老是在船上待着,他年纪大了,经不起海风天天吹。”
苗鹃也是老苗年轻的时候捡来的孤儿。
苗鹃叹口气,带着几分敬畏,“应哥,你觉得干爸能听我们的吗?”
这下,李应倒是不说话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躺椅上打瞌睡的苗老头。
苗老头像是有感应一样睁开眼,拍了拍旁边的凳子,“坐下来,陪我聊下。”
李应点点头,也没闲着,找来了一把剪刀,给他修剪指甲起来。
来到这里后的李应,和在外面的李应,完全是两个样子。
“老苗,我跟你说,你就不该一天天就躺在床上发霉,外面的世界变化可大了。”
“你还不知道吧,文物管理局那边招了一个人女同志,潜水那叫一个厉害,对方不带氧气罐,都能潜到海底,把之前那一批沉船上的文物给打捞起来了。”
这话一落。
老苗睁开了浑浊的眼睛,“对方水性这么好?”
李应,“那是必须的。”他剪完老苗的左边手指甲,又换到了右边,“她可是连洋鬼子都打败的人。”
“奖金被她一个人包圆了。”
老苗沉思了起来,“你说,把她挖到咱们苗氏船来怎么样?”
他们苗氏船后继无人。
李应一听这话,他笑了,桃花眼一眨一眨的,“我看您真是异想天开,我喊她去我们蛟龙大队,她都不去。”
“她能来苗氏船?”
“再说了,您当时不是说了吗?苗氏船留给您妹妹的后人。”
“您怎么想着挖着一个外人来了?”
苗老头,“我怕我等不到了。”
找了一辈子,也等了一辈子,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找多久。
他要给苗氏船找后路了。
李应顿时不说话了,把他手往肚子上一放,“胡说个什么呢?”
“就你这号的人物,不活个一百岁,阎王爷都觉得亏。”
“好了,我下去帮你问一下,但是能不能成就不知道了。”
“不过,老苗。”他认真地看向他,“如果最后真的找不到人,你打算将苗氏船怎么办?”
老苗闭了闭眼,海风吹过帘子,刮在他的脸上,他用着麻木的语气说出最无奈的话。
“捐出去。”
李应朝着他竖起大拇指,“还是老苗你格局高。”
他起身瞧着船舱内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才说道,“我要走了,老苗。”
老苗点了点头,也没有挽留他吃饭。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捡了一个又一个孩子,也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孩子。
在李应快要出船舱的时候,他突然说了一句,“小应,注意安全。”
李英撩帘子的手一顿,他嗯了一声,“我会的。”
“您、也保重。”
老苗微笑着看着他离开。
苗鹃进来了,有些不高兴道,“干爸,您怎么不和应哥说啊?”
老苗脸上闪过一丝痛苦,“说了能做什么?”
“还不是徒增烦恼。”
“小鹃啊,你还是急脾气。”
苗鹃气扭头抹泪,“您总是这样,一直是这样,从来都不考虑自己。”
老苗笑了笑,让苗鹃把船舱的窗户打开,“在打开吧,我许是看不到几次了。”
*
外面。
赵向锋立在码头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他有一种久违的烟火气息。
夕阳下,他站的笔挺,眺望着远方,眉目深浓,英气逼人。周遭不少渔民都在偷偷的看他。
李应过来的时候,感觉赵向锋就像是一幅画一样,就这样以一种极为另类的方式,融入了码头。
李应敢说,他这辈子见过的人,再也没有比赵向锋更为出色的了。
“走了。”
他过来拍了拍赵向锋的肩膀。
赵向锋嗯了一声,抬眼,声音清冽道,“办妥了?”
李应沉默了下,他没回答,而是指着码头旁边停靠的最大一艘船,“看到那一艘船了吗?”
赵向锋嗯了一声,他来的第一件时间就看到了。
“苗氏船。”
李应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他吐了一口烟圈,“我爸的。”
这让,赵向锋有些意外,要知道这种私人大船可算是资本主义了。
如果,真是李应爸的,那在政审这方面,还能入伍。
李应,“就知道你会问。”
“养父,不过和我亲爸没区别。”
赵向锋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言去问,李应其实很喜欢和赵向锋相处,这人话不多,却很有分寸感。
以至于,让人很放心和他在一块。
也让他愿意把心里话说出来。
“这一艘船是捐剩的。”他回忆起来,“我记得我小时候,苗氏船一共有十八艘。”
捐谁了?
他不说,赵向锋也知道,他沉默了片刻,朝着那仅剩的一艘船,敬礼。
这是对方该得到的尊重。
李应看到这一幕,由衷地笑了,他就知道自己没看错赵向锋。
“我老头子在找人。”他指了指自己,“我就是他找人的过程中捡回去了。”
“我都快三十了,他还没找到。”
李应语气有些沧桑,也有些无奈,“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能不能找到。”
赵向锋有些疑惑,“找谁?”
“老头子的妹妹,我未曾谋面的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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